腊月二十七,京市飘着细碎的雪粒子,姜小帅的诊所刚忙完一会儿,郭城宇就裹着一身寒气冲了进来,手里还拎着个保温桶,掀开盖子时,热气裹着姜茶的甜香瞬间漫开。
“快喝点,外面雪粒子打在脸上跟小刀子似的。”郭城宇把杯子递到姜小帅面前,眼神不自觉往他泛红的鼻尖瞟,“刚给你爸妈打电话了?”
姜小帅接过杯子,指尖碰着温热的陶瓷壁,声音低了些:“打了,说今年回不来,让我自己好好过年。”他低头吹着姜茶,热气模糊了镜片,“还说让我别惦记。”
郭城宇坐在诊疗椅上,犹豫了半天才开口:“那……跟我回家过年呗?”
姜小帅吹茶的动作猛地顿住,抬起头时,镜片上的水汽还没散,声音带着点不确定:“去你家?你告诉他们我们的事了?”
“还没说。”郭城宇的声音弱了些,却还是强撑着底气,“咱们正好趁过年说开,以后就能光明正大一起过节了。”
“不行!”姜小帅想都没想就拒绝,把杯子往桌上一放,语气陡然拔高,“郭城宇你疯了?过年全家团圆的日子,你突然说你跟个男的在一起,你爸妈要是接受不了,这年还过不过了?”
“怎么就过不了了?”郭城宇也站起来,声音跟着提高,“他们总会接受的,我们不能打退堂鼓?”
“我不是打退堂鼓!”姜小帅伸手抓了抓头发,语气里满是烦躁,“我是不想给你家添堵!你想啊,除夕夜一家子高高兴兴吃饭,突然冒出这么个事,你爸妈要是脸色难看,咱们俩又怎么待下去?”
他走到窗边,看着外面飘得更密的雪粒子,声音软了些:“我一个人过年也挺好,看看春晚,再跟我爸妈视频,比去你家担惊受怕强。”
“担惊受怕?”郭城宇皱着眉,语气里带着点委屈,“在你眼里,跟我回家就这么让你害怕?我还能让你受委屈不成?”
“我不是怕受委屈!”姜小帅转过身,眼眶有点红,“我是怕你为难!你爸妈要是不同意,你夹在中间怎么办?是跟他们吵,还是跟我闹?郭城宇,咱们俩的事不急,可过年不一样,那是一家人最看重的日子,不能因为咱们俩,让你家过年都不痛快。”
郭城宇看着他泛红的眼眶,心里的火气瞬间消了大半,却还是不甘心:“可我怎么舍得让你一个人过年啊?”
姜小帅别过脸,声音有点闷,“就那几天你不在,其他时候你可以来陪我啊。”
“除夕夜我回家,让你一个人冷冷清清的我做不到!”郭城宇上前一步,伸手想拉他的手,却被姜小帅躲开。
“郭城宇你别逼我!”姜小帅的声音带着点颤,“我都说了不行就是不行!你要是真为我好,就别再提这事!我们的事等春节结束在找机会告诉你爸妈?”
郭城宇看着他防备的模样,心里又酸又涩,语气也冷了下来:“姜小帅,你到底在怕什么?怕我爸妈不接受你,还是怕咱们俩的事见不得光?”
“我不是怕见不得光!”姜小帅猛地回头,镜片后的眼睛通红,“我是怕咱们俩的事,毁了你家的年夜饭!郭城宇,出柜不是小事,咱们得找个合适的时机,不是赶在过年这种节骨眼上赌一把!万一你爸妈接受不了,你这个年怎么过?我这个年又怎么过?”
他深吸一口气,声音渐渐低了下去:“我爸妈不在身边,我已经够难受了,不想再因为这事,看着你跟你爸妈闹别扭。”
郭城宇张了张嘴,想说“不会闹别扭”,可自己的确不知道父母会是什么样的态度,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诊所里瞬间安静下来,只有空调外机的嗡嗡声,还有窗外雪粒子打在玻璃上的轻响。
就在这时,姜小帅的手机突然响了,屏幕上跳动的“大畏”二字打破了僵局。
姜小帅深吸一口气,接起电话时,语气尽量放得平缓:“喂,大畏?”
“师傅!”电话那头的吴所畏声音带着雀跃,背景里还能听到池骋切菜的声响,“明天我和池骋就回老院陪我妈过年了,今天我让池骋弄了火锅,你跟郭子快来!咱们年前再聚聚!”
姜小帅捏着手机的手指紧了紧,余光瞟了眼旁边的郭城宇,声音软了些:“……好,我们马上过去。”
挂了电话,两人依旧没说话。郭城宇率先往门口走:“走吧,别让他们等久了。”姜小帅点点头,抓起外套跟在后面,诊所的卷闸门缓缓落下,将满室的低气压关在里面。
黑色跑车行驶在飘雪的街道上,车厢里安静得能听到雨刷器摆动的声响。郭城宇握着方向盘,眼神时不时往副驾瞟——姜小帅靠在椅背上,侧头看着窗外的雪景,镜片反射着路灯的光,看不清眼底的情绪。他几次想开口道歉,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只能握着方向盘的手更紧了些。
姜小帅也没主动说话,指尖无意识抠着座椅缝隙。刚才吵架的画面还在脑海里转,他不是不想跟郭城宇回家,只是一想到过年时可能出现的尴尬场景,心里就发怵。他怕自己的出现,让郭城宇一家的团圆饭变了味,更怕看到郭城宇夹在中间为难的模样。
车子停在公寓楼下时,雪已经停了。两人并肩往电梯走,依旧没交流,直到电梯门“叮”地打开,郭城宇才低声说:“我……刚才不该逼你。”
姜小帅脚步顿了顿,没回头,只是轻轻“嗯”了一声,率先走出电梯。
推开公寓门的瞬间,火锅的香气混着暖融融的热气扑面而来。吴所畏正蹲在玄关换鞋,看到他们进来,立刻蹦起来:“你们可算来了!池骋刚把毛肚……”话没说完,他就注意到姜小帅耷拉的嘴角,还有两人之间明显的疏离感,语气瞬间放软,“师傅,你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