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有追兵,前路莫测。右臂深处传来的强烈共鸣如同无形的钩索,拖拽着林凡的意志坠向那片被称为“龙墓”的黑暗山岭。而怀中玉盒内龙骨草的清冽药香,又时刻提醒着他月无痕岌岌可危的伤势。
“进山!”林凡几乎是吼出来的,声音在喉咙里摩擦出火星,“他们追得太紧,原路返回必然被截住。龙墓深处既然有东西在‘呼唤’,或许也有我们需要的出路或庇护!”
月无痕脸色苍白如纸,气息如同风中残烛,但他没有反驳。作为曾在灰烬世界边缘挣扎求存、与影尊会主投影周旋的修士,他比任何人都明白,绝境之中,看似最危险的路,往往藏着唯一的生机。他深深看了一眼林凡那暗红纹路流转的右臂,点了点头:“好。但我要先服下一株龙骨草,稳住伤势,否则会成为你的拖累。”
没有时间犹豫。月无痕迅速取出一株龙骨草,连果实带茎叶囫囵吞下。精纯磅礴的药力瞬间在他体内炸开,化作暖流涌向四肢百骸,滋养着近乎枯竭的经脉与受损的本源。他闷哼一声,脸上涌起一股病态的红晕,但萎靡的气息确实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稳固、回升,虽远未恢复,至少暂时脱离了随时可能昏迷的危险。
“走!”林凡搀扶起月无痕,混沌暗源臂猛地向侧后方地面虚按,一股混合了暗源与力之法则的震荡波轰然爆发,将两人来时的痕迹和气息搅得一片混乱。随即,他辨明右臂牵引最强烈的方向——那是坠龙岭更深处,数座如同折断龙角般直刺暗红天穹的险峻山峰之间。
两人身形没入怪石与扭曲魔植构成的阴影中,全力奔行。林凡的右臂成了最好的开路工具,暗红气芒所过之处,拦路的魔化荆棘藤蔓纷纷枯萎断折,偶尔窜出的低阶龙孽或魔化生物,也被他轻易击杀、吸收。在这魔气充盈的环境下,混沌暗源臂如鱼得水,不仅消耗极低,甚至还在持续缓慢地增强。
后方,青衫客带领的追兵已至龙泣谷口。感受着谷内残留的激烈战斗波动和那正在消散的龙孽气息,青衫客眼神阴鸷。
“竟然能击杀接近金丹巅峰的龙孽……那小子那条手臂,果然诡异。”赤袍老者(青阳宗长老,炎炽)沉声道。
“不止如此,他们似乎还取走了龙骨草,并且……朝着龙墓核心方向去了。”白裙女子(冰魄长老)感应着空气中微弱的方向痕迹,眉头微蹙,“那里是禁地,连我们探索都需谨慎。”
青衫客手中罗盘指针疯狂转动,最终死死指向林凡二人离去的方向。他脸上露出一丝冷笑:“禁地?正好。那里环境特殊,灰瘴……不,应该叫‘龙魔之气’更加浓郁狂暴,且空间紊乱。他们逃进去,等于自投罗网。传讯给另外两队,从侧翼包抄,封锁龙墓外围所有已知出口。我们直插核心,务必在他们接触‘那个东西’之前,拿下他们!”
“青衫师兄,龙墓核心据说有上古禁制,还有更恐怖的‘囚徒’沉睡,我们是否……”另一名随行的金丹中期修士有些迟疑。
“无妨。”青衫客眼中闪过一丝诡异的光芒,从怀中取出一枚巴掌大小、通体暗金、表面有一道细微裂痕的令牌,令牌上刻着一个古朴的“力”字符文。“有这‘卫所残令’在,核心外围的禁制拦不住我们。至于‘囚徒’……哼,沉睡了无数岁月,是否还‘活着’都未可知。即便醒了,我们的目标也只是林凡和他那条手臂。行动!”
众人不再多言,紧随青衫客,化作数道流光,沿着林凡他们留下的、被刻意扰乱但依旧能被罗盘锁定的微弱轨迹,追入龙墓深处。
……
林凡和月无痕在险峻的山岭间艰难穿行。越往深处,地势越发崎区,魔气(龙魔之气)浓度呈几何级数增长,甚至形成了肉眼可见的、暗红色中夹杂着丝丝金芒的雾气。空气中那股沉甸甸的龙威也越发恐怖,仿佛有无数巨龙亡魂在耳边嘶吼,冲击着心神。普通的筑基修士在此,恐怕片刻就会被压垮心智,肉身被魔气侵蚀。
月无痕即便服用了龙骨草,也需全力运转功法抵抗,脸色依旧难看。反倒是林凡,混沌暗源臂自主吸收着周围的龙魔之气,手臂上的暗红暗金纹路越发清晰明亮,散发出一种令人心悸的波动。他甚至能隐约“听”到雾气中传来的、无数混乱的龙语碎片和充满怨恨的嘶鸣,但这些负面意念在触及他右臂散发的暗源气息时,大多会变得畏缩或……被同化吸收。
【持续吸收高阶“龙魔之气”(暗源变种),混沌暗源臂强化中……】
【对龙威抗性大幅提升。】
【解析到部分破碎龙族意念及空间结构信息。】
【警告:吸收速率过快,右臂暗源本质活性持续升高,宿主主观控制力下降至27%。】
【进化点:】
【积分:】
控制力在下降!林凡心中警铃大作。他尝试减缓吸收,但右臂仿佛有自己的意识,在这“美食”遍地的环境中贪婪无比。他只能不断以自身意志对抗那种逐渐增长的、冰冷而暴戾的冲动。
突然,前方地形豁然开朗。他们穿出一片浓密的、由活化魔藤构成的密林,眼前出现了一个令人震撼的景象。
那是一个巨大无比的、仿佛被陨星撞击形成的碗状盆地。盆地边缘崖壁高耸陡峭,呈现出暗红与漆黑交织的熔岩凝结状。盆地中央,并非预想中的深渊或建筑,而是……一片浩瀚的、完全由森森白骨堆积而成的“海洋”!
无数巨大无比的、属于各种龙类或亚龙生物的骨骼,杂乱无章地堆积在一起,形成了一座座骨山,延伸向视野尽头。这些骨骼大多呈现灰白、暗金或漆黑色,许多上面布满了裂痕、咬痕或兵器留下的痕迹,散发着无尽的苍凉、悲壮与冲天怨气。浓郁的龙魔之气正是从这片无边骨海中蒸腾而起,形成了遮蔽天空的暗红雾霭。
而在骨海的最中心,隐约可以看到一座更加庞大、通体漆黑、仿佛由最纯粹的暗影与龙骨熔铸而成的金字塔形建筑,只露出一个尖顶。一股难以形容的、仿佛源自世界尽头的冰冷、死寂、却又蕴含着莫大威严的气息,正从那金字塔方向隐隐传来。林凡右臂的共鸣与牵引,此刻达到了顶点,直指那座黑色金字塔!
“这里……就是真正的龙墓?万龙埋骨之地?”月无痕声音干涩,被眼前的景象震撼。他能感觉到,每一根骨骼中都残留着强大的力量和不甘的意志,整个骨海就是一个巨大的、混乱而危险的天然绝域和阵法。
“恐怕不止是墓地。”林凡凝视着那座黑色金字塔,右臂不受控制地微微抬起,指向那里,“‘囚徒’……龙孽死前说的‘囚徒’,很可能就被关在那里。而‘它们’想要的东西……”
话音未落,后方传来尖锐的破空声和灵力波动!
“找到你们了!束手就擒吧!”青衫客冰冷的声音伴随着数道强大的攻击,从后方密林中暴射而出!炎炽长老的火龙卷、冰魄长老的冰封路径、以及其他两名金丹修士的法宝光华,瞬间笼罩了林凡和月无痕的后背!
他们竟然这么快就追上了!而且似乎并未受到骨海边缘过于强烈的龙威和魔气影响!
林凡勐地转身,混沌暗源臂瞬间膨胀一圈,暗红与暗金光芒交织成一面厚重的能量盾牌,挡在两人身后。
“轰轰轰——!”
攻击接连撞在能量盾上,爆发出剧烈的爆炸。盾牌剧烈摇晃,出现裂痕,林凡被震得气血翻腾,连退数步,右臂传来撕裂般的痛楚。对方是四名状态完好的金丹中后期修士的合击,威力非同小可!
月无痕强忍伤势,挥剑斩出数道月华,勉强抵消部分溢散的余波。
“反应不慢,但这改变不了什么。”青衫客身影闪现,悬浮在半空,手中那块暗金“卫所残令”散发着微光,似乎抵消了部分环境压制。他目光灼灼地盯着林凡的右臂,尤其是上面那些与周围龙魔之气隐隐共鸣的纹路,“小子,把你那条手臂,还有从卫所得到的东西交出来,我可以考虑留你们全尸,甚至……让月无痕离开。”
“做梦!”林凡啐出一口带血的唾沫,眼神凶狠。他看了一眼身后的无尽骨海和黑色金字塔,又看了看虎视眈眈的青衫客等人,心中发狠。
既然前有狼后有虎,那就……赌一把大的!
他勐地抓住月无痕,低喝一声:“抱紧我!”
然后,在青衫客等人惊愕的目光中,林凡竟不再防御或反击,而是将混沌暗源臂的全部力量,连同刚刚吸收、尚未完全消化的部分龙魔之气,狠狠轰向脚下骨海边缘的地面!
“混沌暗源——地脉引爆!”
“轰隆!!!”
比在石林更剧烈十倍的爆炸发生!林凡并非攻击敌人,而是以暗源之力引动了骨海边缘沉积了无数年的狂暴龙魔地气!只见以他拳落处为中心,地面如同波浪般剧烈起伏、崩裂,无数骸骨被震得飞起,浓郁的暗红魔气如同井喷般冲天而起,瞬间形成了一道混杂着骨渣和魔气的狂暴屏障,暂时隔绝了视线和灵识探查!
更致命的是,这爆炸似乎触动了骨海某种天然的、不稳定的禁制!整个骨海边缘的骸骨开始微微震颤,发出令人牙酸的摩擦声,无数残存的龙魂怨念被惊醒,发出凄厉的咆孝,使得这片区域的能量环境变得更加混乱和危险!
“疯子!”青衫客脸色一变,急忙挥袖荡开扑面而来的骨渣魔气,但视线和灵识都被严重干扰,一时失去了林凡二人的踪迹。
而林凡,在引爆地脉的瞬间,便借助反冲之力,带着月无痕如同炮弹般倒射入骨海之中!他右臂张开,暗红气芒在身前形成一个锥形的破障力场,撞开沿途漂浮的骸骨和浓郁的魔气,凭借着右臂对龙魔之气的亲和与牵引,朝着骨海中心那座黑色金字塔的方向,亡命飞遁!
“追!他们进了骨海深处!有残令护体,跟进去!”青衫客又惊又怒,没想到林凡如此果决狠辣。他催动卫所残令,散发出一圈稳定的暗金光晕,护住己方四人,也冲入了魔气翻腾的骨海。但骨海范围太大,环境极端混乱,又有天然禁制和龙魂怨念干扰,追踪难度极大。
林凡带着月无痕在骨山骨林中疾驰。周围是无数巨大的、仿佛随时会活过来的骸骨,耳畔是亿万龙魂不甘的嘶鸣,浓郁的魔气几乎化为液态,不断冲刷着他们的护体灵光。月无痕全力抵抗,脸色越来越白。林凡的右臂则疯狂吸收着魔气,维持着破障力场,但手臂的异化感越来越强,冰冷与暴戾的冲动如同潮水冲击着他的理智,那些龙魂的怨念也趁机试图侵蚀他的意识。
不知奔逃了多久,前方那座黑色金字塔越来越近。它并非完全由实体构成,更像是一种凝固的阴影与能量的聚合体,表面光滑如镜,倒映着周围扭曲的骨海景象,散发出令人灵魂冻结的寒意。金字塔底部,有一个仅容数人通过的、幽深无比的洞口,仿佛巨兽张开的嘴巴。
而到了这里,骨海中的骸骨反而稀疏了,形成了一片相对空旷的环形地带。地面上铭刻着无数复杂到极点的、混合了力、灵、变三源特性但又充满一种古老堕落气息的封印符文,这些符文一直延伸到金字塔基座。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绝对的死寂,连龙魂的怨念嘶鸣在这里都变得微弱下去,仿佛被某种更可怕的存在压制了。
林凡右臂的共鸣强烈到了让他整条手臂都在发光、震颤的地步,几乎要脱体飞去!他死死压制住,和月无痕落在环形地带边缘。
“这里……就是囚笼?”月无痕喘息着,看向那幽深的洞口,本能地感到一阵毛骨悚然。
就在这时,一个声音,直接在他们灵魂深处响起。那声音苍老、疲惫、充满了无尽的岁月沧桑感,又带着一种令人战栗的冰冷与……诡异的好奇。
“ 多久了……终于……又有‘钥匙’……送上门来了吗? ”
“唔……奇怪……‘钥匙’的气息……但似乎……又不完整……还混杂着……令人作呕的‘暗面’味道……和一丝熟悉的……叛徒烙印? ”
“有趣……真是有趣…… ”
声音来自金字塔深处。
林凡和月无痕浑身汗毛倒竖!龙孽口中的“囚徒”,是醒着的!而且,它似乎能感知到林凡右臂的秘密,甚至感应到了青衫客他们身上的“卫所残留”气息(叛徒烙印)!
“前……前辈。”林凡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对着洞口方向拱手,“晚辈二人遭奸人追杀,误入此地,绝无冒犯之意。若有打扰,我等立刻离开。”
“ 离开? ”那声音发出一阵低沉的笑,笑声在灵魂中回荡,让人头晕目眩,“ 踏入‘寂灭龙柩’范围,生死便由不得你们了。更何况……你身上带着‘钥匙’的碎片,还有那条……被‘源初之暗’污染的手臂。 ”
它顿了顿,语气忽然变得充满诱惑:“ 不过……本座被囚于此无尽岁月,也甚是无聊。我们可以……做个交易。 ”
“ 本座可以帮你们解决后面的几只小虫子,甚至可以给你们指一条离开这鬼地方的路。而你们…… ”
声音骤然变得冰冷而贪婪:
“把你那条手臂,以及你灵魂中那点‘钥匙’的碎片……留下来,作为本座脱困的……第一份祭品。至于你的同伴,可以安然离开。如何? ”
冰冷的交易,直抵灵魂。
身后,青衫客等人的气息正在快速逼近,显然即将穿过骨海混乱区。
身前,是神秘可怕、不知深浅的“囚徒”提出的绝命选择。
交出右臂和灵魂碎片?那与死何异?甚至可能比死更可怕!
不交?立刻就要面对“囚徒”可能的怒火,以及身后青衫客等人的围攻,十死无生!
绝境之中的绝境。
林凡看着自己光芒流转、仿佛有独立生命的右臂,又看了看重伤虚弱的月无痕,最后望向那幽深仿佛能吞噬一切的黑金字塔洞口。
他缓缓抬起混沌暗源臂,暗红与暗金的纹路在死寂的空气中散发着妖异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