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牌上的星图亮得刺眼,像被点燃的银粉在纸面流淌。
沈夜的瞳孔被那光灼得发疼,后槽牙却咬得咯咯响——这不是普通的亮,是某种规则被撬动的震颤。
他记得前世此时,卡牌还只是张普通硬纸,而现在,星图边缘正渗出青灰色雾气,像活物般沿着他的指缝往掌心钻。指尖传来湿冷滑腻的触感,如同有蛇蜕皮般蹭过皮肤,又带着腐土与铁锈混合的腥味扑进鼻腔。
“沈老板?”林小满的声音从身后飘来,带着点试探的雀跃,“你手里拿的是……新剧本彩蛋吗?”她踮脚往吧台里张望,草莓发圈重新系成歪歪扭扭的蝴蝶结,发梢还沾着半片碎玻璃渣,在晨光中折射出细小的虹彩。她的呼吸轻轻拂过沈夜耳后,温热而急促。
沈夜没答话。
他能听见自己脉搏在太阳穴里擂鼓,那道“残响已立”的低语正顺着脊椎往上爬,像有根冰针在往脑子里扎,每一下跳动都牵扯着神经末梢刺痛。上一世他死得太窝囊——被投影布裹住脑袋,窒息前只来得及看见白薇的符纸在火里蜷成灰蝶,那火焰无声燃烧,连噼啪声都被吸进了黑暗。
可这一世,当他在存档点复活时,掌心多了道淡青色纹路,形状和卡牌星图一模一样。那一刻,颅骨内仿佛炸开无数低语:“第七人已苏。”他几乎脱力跪倒,指尖触到墙面的瞬间,相框边缘划破了虎口,血珠渗出,却无痛感——像是身体还未完全归位。
“疼。”他对着空气无声说,手指无意识抠进吧台木缝里,指甲刮过年久失修的漆皮,留下几道浅痕。那些被他忽略的细节突然在眼前闪回:前世赵猛手机裂屏的时间是23:28,这一世他特意把挂钟调快了十分钟;白薇的符纸灰拼成“七”字,而剧本《第七人》的封皮上,正印着同样的星图。
原来死亡不是终点,是系统给的“错题本”,每道题都标着正确解法——只要他敢翻。
“咔哒。”
投影布突然发出布料撕裂的声响,声音尖利如指甲划过黑板,所有人猛地一颤。
林小满吓得后退半步,脊背撞上靠墙的金属书架,震得《血色剧院》《镜中鬼》哗啦啦滑落。
赵猛正站在她侧前方,立刻蹲下收拾散落的剧本。他的指尖刚触到《第七人》封皮,就像被电击般猛地缩回手,低声咒骂了一句:“烫!”
白薇没动,她盯着沈夜手里的卡牌,瞳孔在镜片后微微收缩:“那雾气……是怨气凝结的形态。我在《滇南异闻录》里见过,只有被活祭七次的灵体才会——”
“当啷!”
沈夜突然把卡牌拍在吧台上。
玻璃台面被震得嗡嗡作响,青灰色雾气“滋啦”一声缩回卡面,像被戳破的肥皂泡,空气中残留一丝焦臭味。
他弯腰捡起赵猛掉在地上的手机,屏幕亮着,时间显示23:45——比前世死亡时间晚了十七分钟。这说明他的“读档”不仅重置了身体,还延缓了死亡倒计时。
“白小姐说的对。”他抬头时脸上挂着笑,像平时给玩家讲剧本时那样轻松,“不过这怨气不是冲我们来的。”他指了指墙上的投影幕布,那里还残留着前世那些玩家的眼睛,此刻正随着他的话缓缓闭合,“它冲的是规则——谁定的规则,谁就得被规则反噬。”
林小满听得一头雾水,抱着剧本的手却松了些:“所以我们现在安全了?”
“安全?”沈夜抄起吧台下的灭火器,往门口走,“恰恰相反。刚才那通操作相当于在它脸上贴了张‘我要拆台’的大字报。”他在门口停住脚,回头看向白薇,“白小姐,能麻烦你把古籍里关于‘七人仪式’的部分再背一遍吗?特别是‘观礼者’的定义。”
白薇愣了一下,随即露出恍然的神情。她从随身包里掏出一个皮质笔记本,翻到画满符咒的那页:“《楚地巫志》说,七人仪式需‘三演三唱一观’,观礼者要全程闭眼塞耳,否则会被灵体认作‘越界者’。但刚才……”
“但刚才规则里没提观礼者要闭眼。”沈夜打断她,把灭火器塞给赵猛,“赵哥,等下无论发生什么,这东西别往人身上喷,往投影幕布喷。”赵猛接过灭火器,指节捏得发白,却还是重重点头。
林小满拽了拽沈夜的衣角:“那我呢?我能帮忙吗?”她的眼睛亮得像两颗玻璃弹珠,声音里带着点刻意压下的颤抖,袖口蹭过沈夜手臂,留下细微的静电麻感。
沈夜突然想起自己第一次开恐怖本时,有个玩家也是这样——害怕到腿软,偏要装勇敢。
他伸手揉了揉她发顶,发丝柔软微凉:“你负责尖叫。”见林小满瞪圆眼睛,他又补充了一句,“越真实越好,它需要恐惧当燃料,我们就给它掺点假的。”
话音未落,投影仪“嗡”的一声自动启动。
所有人屏住呼吸。
那一刻,店里安静得只剩下空调滴水的声音——嗒、嗒、嗒,像倒计时的心跳。
林小满的指尖微微发抖,赵猛的手已经摸到了灭火器把手,白薇则轻轻合上了笔记本。
沈夜看着他们,忽然笑了。
“准备好了吗?”
下一秒,灰白雪花屏闪过,童声合唱从音响里炸出来,比前世更尖锐,像有人拿指甲在黑板上刮,耳膜随之共振发麻。
林小满条件反射尖叫,和前世分毫不差;赵猛的手机屏幕再次裂开,这次显示的时间是23:50;白薇的笔记本突然自燃,火苗是诡异的青蓝色,却没烧到纸页,只在空中扭曲成符文般的轨迹,散发出檀香混着尸臭的气息。
沈夜的后颈瞬间起了一层鸡皮疙瘩——这是“残响”在预警。
他摸出藏在衣领里的录音笔,按下播放键前,曾悄悄检查过电量与存储空间——他知道,这场反击必须一次成功。
前世自己死亡前的嘶吼混着林小满的哭嚎、赵猛喉咙被撕裂的闷响,从录音笔里涌出来,和童声合唱撞在一起,形成令人作呕的声浪漩涡。
空气里的青灰色雾气突然疯狂翻涌,投影幕布上的眼睛全部睁开,眼白部分爬满血丝,眼球转动时发出黏腻的摩擦声。
“干扰成功。”那道冰冷低语在他脑子里炸响。
沈夜看见卡牌上的星图突然逆转,原本顺时针旋转的星芒开始逆时针飞转,发出微弱却清晰的齿轮咬合声。
白薇的符咒火苗“啪”地熄灭,她盯着自己没被烧到的笔记本,声音发颤:“这是……规则被篡改的征兆?”
“不。”沈夜扯下投影幕布,露出后面被他提前贴好的《第七人》剧本原稿,“是规则被揭穿了。”原稿最后一页写着:“第七人即观礼者,当观礼者觉醒,仪式自动失效。”而此刻,原稿上的字正在发光,和卡牌星图的光连成一片,照亮了他掌心的纹路——两者轮廓完全吻合。
童声合唱突然变成尖锐的哀鸣。
地板上的血迹像被无形之手抹去,缓缓退回地缝深处;赵猛手中手机的裂痕如同活物般收缩闭合,时间显示却凝固在23:30——那是仪式最初启动的时刻。林小满的草莓发圈轻轻跃起,像是被什么看不见的力量重新系好……这不是时间倒流,而是**现实正在自我修复**。
“仪式失败……重启条件加载中……”
投影幕布上浮现出血字,随即“滋啦”一声黑屏。
沈夜靠在吧台上喘气,额角的汗顺着下巴滴在卡牌上,蒸腾起一缕白烟。
星图的光渐渐暗下去,青灰色雾气彻底消散,只在卡面留下个淡青色指印——和他掌心里的纹路一模一样。
“所以这就是‘残响’的作用?”他低头看着掌心,轻声说,“把死亡变成武器,把不甘变成规则。”
窗外传来第一声鸟鸣。
林小满揉了揉眼睛:“天亮了?我们……活下来了?”
赵猛掏出手机,想拍照留念,却发现相册全空——昨晚的一切,仿佛从未发生。
白薇合上笔记本,目光灼灼地看向沈夜:“沈老板,能借你这张卡牌研究几天吗?我觉得它和我家传的《镇灵谱》有联系。”
沈夜没答话。
他走向窗边,拉开布帘。晨光洒进来,照亮抽屉角落那张泛着微光的卡牌。
就在这时,手机震动。
云端提示音轻得像片羽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