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透过遮光帘的缝隙斜切进店内,在木地板上拉出金红色的光带。
沈夜指尖夹着的烟已燃到过滤嘴,灰烬簌簌落在吧台上,混着昨夜残留的血腥味与烧焦符纸的余烬,在晨光里浮起细小的尘雾。
他盯着面前三张泛黄的卡牌,指节无意识地敲着桌面。
卡牌边缘还留着焦痕——那是白薇符咒燃烧时溅落的火星烫的。
监控回放的画面在手机屏幕上循环:他倒在血泊里的最后一秒,写着“沈夜”的角色卡突然翻转,背面血字如活物般蠕动:“第七人补位成功”。
“所以我不是玩家,是祭品的最后一块拼图?”他低笑出声,尾音带着几分冷意。
脑海中“残响·第七人”的低语忽然清晰了些,像冰块撞在玻璃杯壁,“叮”地应了一声。
他摸了摸后颈,那里还留着被剧本之灵撕咬时的灼痛——这痛感提醒他,所谓“重启”不是暂停,是倒计时。
手机在掌心震动,云端解码程序的提示音像根细针。
他划开屏幕,解密结果只有半句断续的乱码:“……别信‘空位’……它会吃掉名字……”沈夜瞳孔猛地一缩,抬头看向墙上的预约登记表。
昨夜四人到场,系统却始终显示“六人待演”,最末一个名字栏空白,像张咧开的嘴。
他记得第一周目时,林小满扎着草莓发圈推门进来,他顺口问:“你们是不是少来一个?”女孩当时笑着摇头,可那笑容在唇角僵了一瞬,像被什么东西扯住了。
此刻他盯着空白栏,喉结动了动,轻声默念:“残响·第七人,预警机制,启动。”
耳畔立刻响起细微的蜂鸣,像老式收音机调不准频道的杂音。
0.5秒后,蜂鸣戛然而止——与此同时,登记表上的空白格子里,墨迹正缓缓晕开。
沈夜看着“陈默”二字从纸里渗出来,像有人用蘸了血的笔在背后描摹,连笔锋的颤抖都清晰可辨。
他没动,只是从抽屉里摸出张空白剧本卡,在背面用油性笔写下“陈默”,压在收银台玻璃下。
墨痕透过玻璃,在大理石台面上投下淡蓝色的影子,像道无形的锚。
转身进储物间时,他的鞋跟在地板上敲出规律的响,那是在丈量从吧台到投影仪的距离——昨夜他就是在这段路上被无形的手掐住了脖子。
储物间的暗格里,备用音响和麦克风阵列蒙着薄灰。
他戴上橡胶手套把它们搬出来,金属外壳在指尖凉得刺骨。
“如果剧本之灵靠‘七人齐聚’的感知启动仪式,”他边拆设备边在心里嘀咕,“那我就给它喂一场假的盛宴。”
林小满手机里的《小幸运》片段、赵猛敲代码时“哒哒”的键盘声、白薇念咒时“敕令”的尾音,全被他剪辑进音频循环。
最后他又加了段自己调咖啡的杯盏碰撞声——总得有个活人凑数。
正午的门铃响得突兀。
沈夜抬头,看见个戴黑色口罩的快递员站在门口,怀里抱着只暗红木盒。
寄件人栏空白,收件人却写着“陈默”。
他签收时故意用拇指在盒子接缝处蹭了蹭,沾了点指纹油——真正的“人”不会在意这种细节,但若有东西冒充……
他垂眸时睫毛在眼下投出阴影,指腹摩挲着木盒表面的雕花,纹路像极了昨夜地板缝隙里渗出的血痕。
打开木盒的瞬间,腐叶味混着墨香涌出来。
手抄剧本的封皮上,“第七人·终章”六个字用暗红墨水写就,墨迹还没干透,摸上去黏糊糊的。
第一页规则让他挑眉:“本次仪式允许替补登场,但每替换一人,原死者之名将永归寂静。”
“原来你怕的不是被破解,是被记住。”他低笑,指尖划过“永归寂静”四个字,像在摸蛇的鳞片。
忽然撕下一页剧本纸,在背面用狂草写:“死者之声,永不沉寂”,然后扔进脚边的火盆。
火焰腾起时,“残响·第七人”在脑海里剧烈震颤,震得他太阳穴发涨。
更诡异的是,另外三道微弱的声音突然钻进来——林小满被拽入地板时的尖叫、赵猛手机碎裂前的闷哼、白薇符咒熄灭时“噗”的轻响,短暂地缠成一句:“我们在。”
当晚23:42,店铺灯光毫无预兆地闪烁三次。
沈夜正擦着吧台上的咖啡渍,银匙“当啷”掉在大理石上。
投影仪自动启动,灰白画面里规则文字扭曲着浮现,童声合唱从四面八方涌出来,像无数孩子挤在墙缝里唱歌。
空气开始扭曲,逐渐凝出半透明的孩童轮廓,四肢反折着,眼睛是两个黑洞。
“第七人已定位,仪式重启——”
系统机械音响起的刹那,沈夜按下手边的音响开关。
整间店突然爆发出七重人声混响:林小满的哼唱、赵猛的键盘声、白薇的咒语、调咖啡的杯盏碰撞,甚至还有他自己昨夜咳嗽的轻响。
混响里夹杂着交错的脚步声,像七个人正从不同方向走向中央的圆桌。
更惊人的是,墙上三张死者的角色卡无风自动。
林小满的草莓发圈卡“唰”地翻转,背面血字是她的字迹:“我不认命”;
赵猛的程序员卡跟着翻过来,“我要发朋友圈”的血字还带着他特有的钝感;
白薇的神秘学卡最后翻转,“镇灵谱在我笔下”的血字力透纸背。
剧本之灵的童声变成尖锐的嘶鸣,规则文字疯狂扭曲成乱码,空气里的孩童轮廓开始崩解,露出下面爬满眼睛的黑色触须。
沈夜站起身,盯着那团蠕动的黑影,声音冷静得像手术刀:“你说要七人齐聚?现在这里有四个活人、三个死人,还有个根本不存在的‘陈默’——你说,谁才是真的第七人?”
话音未落,整个空间如玻璃般龟裂。
投影仪“轰”地炸成碎片,玻璃渣子溅在吧台上,发出细密的脆响。
在碎片落地前的刹那,一道比“残响”更古老、更沉厚的低语突然在他脑中响起,像巨石坠入深潭:“契约……响应者已确认。”
店铺的灯光还未完全恢复,空气中残留着玻璃碎裂后的静电味,像根细针戳在鼻腔里。
沈夜弯腰捡起块投影仪碎片,在上面看到自己的倒影——瞳孔里映着墙上海报的反光,而海报右下角,不知何时多了行小字:“下一站:红月孤儿院,死亡时间:凌晨三点十七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