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明捧着厚厚的红色邀请函名单,快步走到阮清禾办公桌前,指尖在纸页上划过:“阮总,邀请的人都确认好了,共三十二位,有当年帮您报警的李警官、资助您读夜校的陈老师,还有张奶奶的孙子张磊……”
阮清禾刚签完舒氏集团的季度报表,笔尖在纸上顿了顿:“张磊那边回复了吗?他在外地打工,要是不方便就别勉强。”
“回复了,他说就算请假扣工资也要来。”周明把名单放在桌上,抽出其中一张照片,“这是张奶奶生前的照片,张磊特意寄来的,说想让您在聚会上摆出来,让奶奶也‘看看’大家。”
照片上的张奶奶裹着蓝布头巾,手里攥着个白面馒头,笑得满脸皱纹。阮清禾指尖抚过照片边缘,想起十七岁那年被焦家锁在柴房,是张奶奶趁夜翻墙进来,把这个还热乎的馒头塞给她,低声说“快跑”。她喉结动了动:“找个精致的相框装起来,摆在主桌中间。”
周明刚应下,办公室门就被推开,苏晓雅气喘吁吁地跑进来,手里捏着个皱巴巴的信封:“阮总,门口有个老太太送来这个,说是给您的,放下就走了,我追都没追上。”
信封上没有署名,封口处用火漆封着。阮清禾拆开一看,里面是张泛黄的纸条,字迹歪歪扭扭:“当年收了舒曼柔三千块,改了抱错记录,我知道错了,求你高抬贵手,别让我儿子知道。”落款是个“刘”字。
周明凑过来一看,脸色变了:“是当年医院的护士刘梅!当年舒曼柔买通她改记录,我们只找到了转账凭证,一直没找到人,没想到她自己送上门了。”
“她不是来认错的,是来探口风的。”阮清禾把纸条揉成一团,扔进垃圾桶,“查一下她的住址和家庭情况,聚会当天请她过来。”
周明愣了愣:“您要公开处置她?可当年她只是从犯,而且过了这么多年……”
“我要让所有帮过我的人知道,作恶的人就算躲十年,也躲不过良心的拷问。”阮清禾拿起邀请函样本,“通知酒店,把聚会长桌改成圆桌,每桌放个纪念册,印上当年的老照片。”
三天后的聚会上,酒店宴会厅里暖意融融。每张圆桌上都摆着水晶相框,里面是张奶奶的照片,旁边的纪念册里夹着阮清禾当年捡废品的麻袋碎片、夜校的课本扉页,还有清禾基金第一批受助者的合影。
张磊穿着洗得发白的夹克,攥着个布包走到阮清禾面前,把包递过去:“阮姐,这是奶奶当年给你缝的棉手套,她临终前说,你冬天捡废品手冻得流脓,这个能挡点风。”
布包里的手套已经褪成了灰色,指尖处缝了三层补丁。阮清禾接过时,指腹触到里面硬邦邦的东西,掏出来一看,是张皱巴巴的五块钱纸币,上面还沾着点面粉。
“奶奶说,这是她偷偷攒的,本来想给你当学费,没来得及送出去。”张磊红了眼眶,“她总说,你是个好姑娘,以后肯定有出息。”
阮清禾把手套和钱放进随身的手包里,拍了拍张磊的肩膀:“替我给奶奶上柱香,告诉她,我过得很好。”
这时,门口传来一阵骚动。穿着碎花衬衫的刘梅被保安拦着,手里举着个塑料袋喊:“阮清禾!我是来道歉的!你不能不让我进来!”
阮清禾朝保安点头,刘梅立刻冲进来,把塑料袋往桌上一摔,里面的苹果滚了一地:“我知道错了!当年舒曼柔给我三千块,让我改了抱错的记录,我一时糊涂就干了!这几年我天天做噩梦,求你原谅我!”
当年帮阮清禾做亲子鉴定的王医生皱起眉:“刘护士,当年警察找你核实情况,你说自己不知情,怎么现在才来道歉?”
“我怕坐牢!”刘梅突然跪下来,往阮清禾面前爬,“我儿子明年要考公务员,要是知道我有案底,就完了!阮总,你大人有大量,就当我是个屁放了!我给你磕头了!”
“磕破头也没用。”阮清禾往后退了一步,避开她的拉扯,“当年你改记录的时候,怎么没想过我会被焦家锁在柴房?没想过我会被逼着捐肾?你收的三千块,是我十年的苦难换的。”
她朝周明抬下巴,周明立刻打开投影仪,屏幕上出现银行转账记录和一份证词:“这是2015年舒曼柔给你转三千块的凭证,还有当年医院护士长的证词,说你当年主动找舒曼柔,说‘改个记录不难’。你不是一时糊涂,是早有预谋。”
刘梅脸色煞白,瘫坐在地上:“你……你早就调查我了?”
“我没找你,是你自己送上门的。”阮清禾指着门口,“当年你没被追究,是因为舒曼柔把责任全揽了,现在你想靠道歉脱罪,还想用儿子当借口?我告诉你,做错事就要认,欠我的,你得还。”
一直坐在角落的李警官站起来,亮出警官证:“刘梅,2015年涉嫌伪造公文罪,现在请你跟我回警局接受调查。你儿子的事,法律会依法处理,不会因为你逃避就网开一面。”
刘梅被警察架走时,还在哭喊:“阮清禾你不得好死!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宴会厅里安静了几秒,当年帮阮清禾逃出焦家的货车司机赵师傅拍了拍桌子:“该!这种人就该坐牢!清禾,你做得对!”
阮清禾拿起桌上的茶杯,喝了一口:“让大家见笑了,本来是开心的日子,搅了大家的兴致。”
“不搅兴!”第一个受助者林晓站起来,举着酒杯,“阮总,要不是你,我现在还在山里被我爸逼婚!你让我们知道,坏人不能惯着,做错事就要受罚!我敬你!”
众人纷纷举杯,宴会厅里又热闹起来。陈老师翻着纪念册,指着其中一张阮清禾夜校的成绩单:“当年你每天下了班就来上课,笔记记得比谁都认真,有次发烧到三十九度,还坚持来考试,我就知道你肯定能成大事。”
阮清禾笑了笑:“要不是您给我免了学费,还偷偷给我补英语,我根本考不上成人大学,更别说接手舒氏集团了。”
张磊突然想起什么,从布包里掏出个铁皮盒:“阮姐,这是奶奶当年给你藏的糖,她怕你低血糖,每天都给你留一颗,后来你走了,她就把糖装在盒子里,说等你回来给你吃。”
铁皮盒打开,里面的水果糖已经化了又凝固,变成了褐色的硬块,却还带着淡淡的甜味。阮清禾拿起一颗,放在鼻尖闻了闻,突然想起十七岁那个雪夜,张奶奶把她塞进货车车厢,塞给她这个铁皮盒:“别怕,往前走,别回头。”
“当年要不是赵师傅愿意载我,我根本逃不出焦家村。”阮清禾看向赵师傅,“赵师傅,你当年说‘丫头不容易’,这句话我记了一辈子。”
赵师傅挠挠头,不好意思地笑:“我就是看不惯焦家打人,当年我拉货经过焦家村,总看见你脸上带伤,心想这丫头肯定受了不少罪。没想到你现在这么有出息,还帮了这么多姑娘。”
夜渐渐深了,大家围坐在一起,轮流说着当年的事。王医生说当年阮清禾拿着头发来做鉴定,手都在抖;周明说第一次见阮清禾,她穿着洗得发白的牛仔裤,却敢在股东大会上跟舒振邦叫板;柳玉容说当年自己没护住女儿,现在看着女儿这么优秀,心里又愧又骄傲。
阮清禾听着大家的话,突然发现,那些曾经让她痛不欲生的日子,现在说出来,竟带着淡淡的暖意。她以为自己会记恨一辈子,可看着眼前这些真诚的脸,才明白真正的放下,不是忘记,而是学会和过去和解。
周明推着个蛋糕车过来,蛋糕上用巧克力写着“谢谢你,陌生人”。众人唱起生日歌,虽然不是阮清禾的生日,却比任何一次生日都热闹。
吹灭蜡烛时,阮清禾看着大家:“我以前总觉得,自己是个没人要的孩子,是你们让我知道,这个世界上有很多好人,有很多不图回报的帮助。我创办清禾基金,就是想把你们给我的温暖,传给更多人。”
林晓突然哭了:“阮总,我现在也在做公益,帮山里的姑娘找工作。我总跟她们说,当年有个叫阮清禾的姐姐帮了我,现在我要帮她们。”
“这就是传承。”陈老师点点头,“善良是会传染的,你帮了她,她帮了别人,这样世界就会越来越好。”
聚会快结束时,阮清禾给每个人都递了个礼盒。里面是定制的银质纪念章,背面刻着每个人的名字,正面刻着“温暖传递者”。
张磊摸着纪念章,眼泪掉在上面:“阮姐,我一定好好保管,等我儿子长大了,我要告诉他,当年有个阮奶奶,还有一群好人,改变了我们家的命运。”
送走最后一批客人,阮清禾站在宴会厅门口,看着外面的路灯。周明走过来,递上一件外套:“阮总,都安排好了,刘梅已经被拘留,她儿子的事,警方会依法处理,不会影响政审,只要她如实供述。”
阮清禾穿上外套,转身看向空荡荡的宴会厅。桌上的水晶相框里,张奶奶笑得依旧慈祥,纪念册摊开在“2018年清禾基金成立”那一页,旁边放着没吃完的蛋糕,还带着淡淡的甜味。
她走到主桌前,拿起那个铁皮盒,把里面的糖倒在手心。月光透过窗户照进来,糖块上的纹路清晰可见。她握紧手心,糖块的硬壳硌着手心,却暖得她眼眶发热。
周明看着她的动作,轻声说:“阮总,都过去了。”
阮清禾没说话,只是把糖块小心翼翼地放回铁皮盒,盖紧盖子,放进手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