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柠！可算把你盼来了！”
王阿姨的嗓子跟淬了火似的，隔着半条走廊都能穿透嘈杂。
我刚在门口站定，她就跟抓着救命稻草的溺水者似的扑过来，那手劲简直能捏碎核桃——指节泛白，攥得我胳膊上的肉都发紧，老茧蹭着皮肤又痒又麻。
没等我开口，她已经把我拽进里间，“砰”一声甩上门，外头的人声鼎沸立马被关成了闷响，跟隔着层棉花一样。
这办公室小得离谱，半人高的资料堆得跟小山似的，最顶上那本相亲简历皱得像腌菜。
旁边歪着个梳打饼干盒，包装纸团成球扔在一边，盒里两块饼干潮得发黏。墙上挂的“月老牵线，功德无量”锦旗更绝，“月”字的金边掉了一块，红布底子上破了个虫眼，风一吹颤巍巍的，活像个掉了牙的老伙计。
首先映入我眼帘的是桌上的大号搪瓷杯，印着“先进工作者”的字都磨花了，杯口豁着个小口子，杯底沉着圈菊花茶渣，是昨天的陈货，干得粘在上面抠都抠不下来。
王阿姨先灌了一大口，水顺着嘴角流到下巴，她袖子一擦，“吱呀”一声坐下来，椅子腿刮得地板刺耳，听得人牙根发酸。
“十年！我干这行整整十年了！”她拍着大腿，银镯子晃得人眼晕——那是她女儿送的生日礼物，
“从工厂下岗那天起，我就守着这破地方当红娘，以前难归难，好歹还有点人情味儿！现在？屁！这叫说媒？这是拿着算盘珠子敲脑袋——纯纯的商业谈判，还他娘是最不对等的那种！男方掏硬通货，女方算性价比，我夹在中间，就是块受气的夹心饼，两边都能咬一口！”
她掰着手指头数，唾沫星子都溅到了资料上，声音越喊越响：
“头一桩，天价彩礼！你知道现在行情不？二三十万那是起步价，跟买棵白菜似的张口就来！有的地方更邪乎，搞什么‘万紫千红一片绿’——一万张五块，一千张一百，再堆一堆五十的，算下来近二十万！还有‘一动不动’，动是汽车，不动是房子，少一样？免谈！这哪是结婚？这是买断费！把大活人当批发市场的白菜论斤称，还得搭着包装费！”
“前阵有个小伙子跟我哭，说为了凑彩礼，把亲戚借了个遍，现在每个月还债八千，活得跟被抽着转的陀螺一样，连烟都抽不起五块以上的！”
“第二桩，房和车！必须全款，必须婚前财产，房产证上不想加女方名字？门儿都没有！你跟姑娘说‘贷款慢慢还’，人家直接翻你个白眼：‘我嫁过去是享福的，不是来给你填窟窿的！我爸妈养我二十年，不是让我来受穷的！’你说说这房价！咱们这一线城市，一百平的房子两三百万，普通人家哪掏得起？得掏空爷爷奶奶、姥姥姥爷、爸妈六个钱包，说不定还得再借点，才能凑够首付！”
“车子更别提了，非bbA不嫁！奔驰宝马奥迪，少一个字母都不行。国产的？人家说那叫‘代步工具’，不叫‘车’，开出去丢面子！有个姑娘跟我吐槽，说前男友开国产SUV，她跟朋友出去都不敢说那是对象，最后直接分了——你说这叫什么事儿？”
她把杯子往桌上一墩，水溅到资料上都不管，扒拉到一边接着骂：
“还有工资卡！必须上交，美其名曰‘保障’，说白了就是把男人当提款机！每个月就给三百五百零花钱，跟打发叫花子一样！有个大哥跟我哭，说烟抽最便宜的，朋友约喝酒都不敢去，怕付不起钱——这还没结婚呢，信任就碎成渣了，以后能过到一块儿去？”
“更离谱的是‘扶弟魔’！姐姐结婚，彩礼得留着给弟弟买房娶媳妇，少一分都不行！有个姑娘跟我说，她妈放话了，彩礼不到三十万就别进门，她弟等着这笔钱当首付呢！那小伙子气得浑身哆嗦，说‘我娶的是你，不是你全家’，最后俩人心都凉透了，婚事黄得比纸还快！”
“还有那婚前协议，写得比劳动合同还厚，条条框框全是防着男方，生怕自己捞不到好处。更有甚者，查祖宗三代，从爷爷查到孙子，就怕有遗传病，怕家里有穷亲戚拖累——你说这哪是找对象？这是查户口加政审，比入党还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