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误导我们对琴酒没有任何好处。”
自沙发上传来的微哑嗓音打断了他们三个的沉思。
降谷零一惊，回过头望去就看到诸伏景光不知道什么时候竟然已经撑着沙发半坐了起来。
“hiro！”
金发青年直接迈开大步，强行把人重新给摁了回去。
诸伏景光有些无奈。为表自己的状况没有好友想象中那么糟糕，他甚至还尝试着抬了抬手。
结果降谷零眼里的不赞同更浓了。
他是给幼驯染用了组织里研发的疗伤药，但那不代表中了两枪的人可以直接原地活蹦乱跳。
“有什么话你躺着说，我们几个的耳朵还算能用。”
降谷零说着就瞪了一眼诸伏景光，语气强硬，但手上却细致的帮人掖了掖毯子角。
诸伏景光苍白着脸笑了笑，但那对灰蓝凤眼里已经恢复了清醒时的锐利。
他没有再坚持起身，而是顺着降谷零的力道躺好，语速缓慢，却很清晰。
“误导我们对琴酒没有好处。”
他重复了一遍，目光扫过朝自己这边围过来的三人。
“如果神宫八咫真的是首领，那么琴酒现在的行为，更像是在……借力。”
“借力？”松田阵平皱眉。
“没错。”
诸伏景光轻轻吸了口气，牵动伤口让他眉头微蹙，但语气不变。
“琴酒发现了窃听器，以他的性格和手段，第一反应绝对是立刻清除，并且会顺藤摸瓜找出监听者彻底铲除威胁。”
“但他没有。”
“他非但没有拆除，反而降低了信号干扰，让我们能清楚听到那些关键信息——关于那位先生，关于两年前，关于实验品……这绝不是无意泄露，而是有意为之。”
萩原研二马上就明白了他的意思，沉声道：“也就是说，琴酒是想借我们的手去对付神宫八咫？”
“他猜到了那枚窃听器的背后会是我们……也知道我们绝不会坐视风和落入神宫八咫手中，所以故意透露情报，让我们成为牵制甚至攻击神宫八咫的力量。”
“而他自己，”降谷零接话，声音低沉，“则可以隐藏在暗处，等待时机，给组织首领致命一击。”
降谷零其实能够理解这种冷酷而高效的算计。
琴酒从不做无意义的事，他的每一个举动都带着明确的目的。
与警方合作？绝无可能。
但利用红方去对付更大的敌人呢？
——这完全符合琴酒的行事风格。
“这是一场相互利用。”
诸伏景光总结道，眼神凝重。
“我们知道他在利用我们，他也知道我们明白这一点。但因为我们有着共同的目标——阻止神宫八咫得到风和，并尽可能削弱甚至消灭他——所以这种危险的‘默契’才得以成立。”
松田阵平咂了下嘴，虽然不爽，但也不得不承认这是目前最合理的解释。
“所以，我们现在明知道前面是个坑，也得往下跳啊。”
“不是跳，是将计就计。”
降谷零纠正道，眼中闪烁着冷静的光。
“这样的合作对我们来说利远远大于弊，唯一需要防备的就是琴酒的时刻反水。”
“至少这样一来，我们能够得到更多有关于组织首领的情报消息，也就有了更大的把握救出风和君。”
“等一下，所以这个意思是……”松田阵平的表情后知后觉的扭曲微妙起来。
“……你们是说，”他强调道，“那个混蛋杀手真的很看重风和？”
“或许是，又或许——”降谷零眼神沉沉，“这只是单纯的，自己所有物被人带走以后的愤怒吧。”
*
美人沉眠的房间里，时间仿佛都已经凝滞，只有尘埃在从厚重窗帘缝隙透入的稀薄光柱中无声浮沉。
银发青年眼睫微颤，从不算安稳的睡梦中缓缓苏醒。
他静静睁开了眼睛，瞳孔里还残留着一丝未能立刻驱散的梦魇迷雾，但很快便恢复了深潭般的平静。
额角若隐若现的抽痛让他极其细微的蹙了下眉，但除此之外，面上再无异样。
青年调整了一下呼吸，慢慢用手臂支撑起上半身，雪华般的银发随之滑落肩头。
“醒了。”
角落里的声音低沉平缓。
黑泽阵坐在床脚方向的椅子上，仿佛自亘古便存在于那片阴影之中，手里拿着那把漆黑爱枪，看样子似乎是刚刚将其组装完成。
但君风和却没有看他。
青年先是整理了一下自己因睡眠而有些凌乱的衣领，动作从容，就像是在自家卧室。
然后他才缓缓抬眼，目光平静的投向角落里的男人。
眼神里没有惊慌，没有愤怒，只有一片淡漠的审视。
空气莫名变得有些粘稠。
君风和开口，声音带着刚醒时的微哑，字句清晰，语调平直得听不出任何情绪，像是单纯在陈述一个观察结果。
“看来你的工作比我想象中更要……清闲。”
他的视线淡淡扫过黑衣男人周身，最终落在对方脸上。
那双冰眸里没有任何挑衅，只有一丝极淡的疑惑，仿佛真的在好奇一个看似位高权重的杀手，为何会将大把时间耗费在这种枯燥的看守上。
至于到底是单纯好奇发问，还是借机阴阳怪气……那就见仁见智了。
黑泽阵并不在意这种事。
他收好手中的伯莱塔，回眼凝视着青年，目光仿佛能够穿透青年的皮囊，直抵其灵魂深处翻涌的暗流。
片刻后，君风和忽然移开了视线，不再与那双仿若能看穿一切的狼瞳对视。
他侧过头，目光落在房间角落里那片模糊的阴影上，声音依旧平静，却似乎比刚才少了几分刻意营造的疏离，多了一丝……探寻。
“你和我……”
他顿了顿，似乎在斟酌词句，带着近乎茫然的平淡：“以前……也是这么相处的吗？”
这句话问得没头没尾，甚至不像是一个问句，更像是一句残留着梦境意念的无意识低喃。
但话落在黑泽阵耳中，却让他的瞳孔微不可察的缩紧了一刹。
眨眼的功夫里，一股电流窜过了男人的脊髓。
以前的相处方式？
他们以前的相处充斥着枪声硝烟、刀光剑影，以及……在对立之下，某种扭曲而坚韧的、心照不宣的默契与联系。
绝非如今这般一方独大的单一局面。
那么，是什么让失忆的青年会产生这样的疑问？
是什么跟以前类似的“相处方式”触动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