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下了一整夜。
第二天清晨，伦敦笼罩在灰蒙蒙的水雾中。泰晤士河水位上涨，低洼街道开始积水。气象局发布了黄色预警，但真正的危机不是天气。
秦峰在医院地下室的临时指挥中心里熬红了眼。面前的六块屏幕分别显示着:
1. 全球灵能波动监测图——代表七星连珠影响的能量潮汐正在增强，峰值预计在72小时后。
2. 议会大厦三维结构模型——标注出了渡鸦追踪到的信号源精确坐标。
3. 七处实验室的实时监控——其中三处(东京、剑桥、波士顿)已经检测到异常人员流动和能源消耗激增。
4. “千眼”账户的资金流向图——过去24小时内，有超过两千万美元流向七个不明账户。
5. 749局内部通讯截获记录——李维仍然“在苏格兰度假”，但他的加密通讯频道在凌晨三点有过一次短暂激活。
6. 颜不语的生理监测数据——平稳，但灵力波动曲线显示她体内有某种能量在持续共振。
“她在适应融合。”渡鸦坐在旁边，盯着第六块屏幕，“伊芙琳的那部分灵魂正在和她完全同步。你看这里——”她指向一段频率波形，“这是伊芙琳记忆中的古埃及祭祀仪式节奏。颜顾问在无意识地模拟那种能量振动模式，可能是为了……调用某些深层记忆。”
秦峰揉了揉太阳穴:“深层记忆？关于什么的？”
“不知道。但根据伊芙琳的笔记，她失踪前最后的研究课题是‘古文明视觉圣物共鸣理论’。也许颜顾问正在获取那些知识。”
就在这时，第一块屏幕突然发出警报。全球灵能波动图上，代表伦敦的区域出现了一个尖锐的峰值——不是七星连珠的前兆，而是某种人为激活的能量脉冲。
脉冲源头:议会大厦地下。
“他们开始预热了。”秦峰调出议会大厦附近的实时监控画面。画面里，几辆黑色的厢式货车正从大厦的后勤入口驶入，车牌都是外交牌照，无法追踪。
渡鸦眯起眼睛，启动了“真实视界”。她看到那些货车内部不是货物，而是……人。十几个穿着统一灰色制服的人，面无表情地坐在车厢里，每个人的额头都有一个淡淡的银色印记。
“是实验体。”她低声说，“被植入早期版本‘视觉模块’的人造天赋者。看他们的眼睛——”
秦峰放大画面。虽然模糊，但能看出那些人的瞳孔在反光，不是正常的人类瞳孔反光，而是一种机械般的金属光泽。
“他们把活人改造成了仪器。”渡鸦的声音里压抑着愤怒。
门开了，颜不语走进来。她换上了一身深色的运动装，头发扎成高马尾，看起来精神不错，但眼神深处有某种沉重的东西。
“看这个。”她递给秦峰一个U盘。
U盘里是一段音频，听起来像是某种会议录音，经过严重的失真处理，但还能听出几个关键词:
“……必须在峰值时刻同步启动……”
“……七处节点的共振必须精确到微秒级……”
“……一旦‘全视网络’建立，我们将获得前所未有的监控能力……”
“……情感干扰模块测试完毕，可以强制植入目标人群……”
秦峰关掉音频，看向颜不语:“你从哪里弄到的？”
“艾利克斯给的。”颜不语说，“那孩子醒来后，一直在用他残余的天赋感应周围的能量流。他发现医院附近有几个‘奇怪的能量源’在监听，就反过来追踪了他们的通讯频道。这段录音是昨天半夜截获的。”
“情感干扰模块？”渡鸦抓住了重点，“那是什么？”
“根据伊芙琳的记忆，古埃及祭祀仪式中有一环叫‘心智统一’——用特定的声波和能量场同步所有人的思维频率。”颜不语的语气很冷，“‘千眼’理事会改良了这个技术，制造出可以强制植入特定情绪或思维的‘干扰模块’。简单说，就是……思想控制。”
房间里陷入了死寂。
窗外，雨更大了。雨点敲打着窗户，像某种不祥的鼓点。
“我们不能让他们成功。”秦峰打破沉默，“但议会大厦的安保级别是最高级，常规方式根本进不去。”
“所以要用非常规方式。”颜不语走到议会大厦的结构模型前，手指点在信号源的位置，“还记得镜中世界吗？那里的空间和现实是镜像关系。如果我们能找到议会大厦在镜中世界的对应位置……”
“可以从那里潜入现实中的地下防空洞。”渡鸦明白了，“但镜中世界已经崩塌了。”
“没有完全崩塌。”颜不语摇头，“师尊带走了核心，但基础的空间结构还在，只是失去了能量维持，变成了……一片废墟。就像房子倒了，地基还在。”
她调出另一份资料——这是她从伊芙琳的记忆中提取的。那是一张复杂的手绘图，绘制时间是1979年，伊芙琳在大英博物馆做研究时，无意中发现的一份中世纪手稿的临摹。
手稿上画着一幅伦敦的地图，但地图是上下颠倒的，标注着“镜伦敦”的字样。地图上有七个标记点，其中一点的位置，正好对应现在的议会大厦。
手稿下方有一段拉丁文注释，伊芙琳在旁边用英文做了翻译:
“当真实之镜破碎，虚妄之城显现。唯有持双钥者，可穿行于镜影之间。”
“双钥是什么？”秦峰问。
颜不语伸出双手。左手掌心浮现出融合玉佩的虚影，右手掌心浮现出……那件蓝色卫衣的图案。
“我和伊芙琳。”她说，“两个分裂的灵魂，如今合二为一。我们就是开启镜伦敦废墟的‘双钥’。”
渡鸦站起身:“我跟你去。”
“不。”颜不语摇头，“你需要留在这里，监控全局。如果我们在里面遇到麻烦，外面必须有人接应。”
她看向秦峰:“你也是。黑进议会大厦的安保系统，在我们潜入后制造一些‘合理’的混乱——比如火警误报、电力波动之类的，掩护我们的行动。”
“那你一个人去？”秦峰皱眉。
“不是一个人。”颜不语笑了，那笑容里有种说不出的意味，“我有伊芙琳。”
她拿起那件蓝色卫衣——昨晚她特意回安全屋取来的——穿在身上。衣服有点紧，毕竟是三十多年前的款式，但还勉强能穿。
当卫衣接触到她皮肤的瞬间，异变发生了。
衣服上那个绣着的“E”字开始发光，不是幽蓝的光，而是温暖的金色。光芒蔓延到整件衣服，布料变得半透明，像一层流动的光膜覆盖在她身上。
与此同时，颜不语的外貌开始发生微妙的变化。不是变成伊芙琳，而是……介于两者之间。五官的轮廓柔和了一些，眼神里多了伊芙琳那种学者的专注，但嘴角的弧度还是颜不语特有的那种似笑非笑。
“镜像伪装。”她解释道，“这件衣服不仅是记忆载体，还是空间钥匙。穿着它，我可以在镜伦敦废墟里自由行动，不会被残留的空间乱流撕裂。”
她走到房间中央，闭上眼睛。口中念出一段古老的咒文——不是汉语，也不是伊芙琳知道的任何语言，而是某种更古老的、来自灵魂本源的语言。
随着咒文的进行，她面前的空间开始扭曲。像被手指搅动的水面，浮现出涟漪。涟漪中心，逐渐显现出一个颠倒的世界:
倒悬的议会大厦，破碎的街道，漂浮在空中的汽车残骸，以及……无数面破碎的镜子碎片，悬浮在废墟各处，映照出扭曲变形的现实伦敦。
镜伦敦废墟。
通道稳定后，颜不语回头看了秦峰和渡鸦一眼:
“如果72小时后我还没出来，或者议会大厦地下传出大规模能量爆发……”
“我们就强攻。”渡鸦接话。
“不。”颜不语摇头，“那就说明我们失败了。到时候，你们要做一件事——”
她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巧的银色装置，放在桌上。装置看起来像U盘，但表面刻满了微小的符文。
“这是师尊留下的最后一件东西。他说，如果最坏的情况发生，就启动这个。它会释放一次性的‘记忆清洗波’，覆盖整个伦敦区域。所有关于视觉天赋、镜中世界、还有……我的记忆，都会被暂时屏蔽。”
秦峰和渡鸦同时愣住。
“你想让所有人忘记你？”秦峰的声音有些发涩。
“是保护你们。”颜不语平静地说，“如果‘千眼’理事会成功，他们会追踪每一个知情者。只有彻底遗忘，才能安全。”
她顿了顿，补充道:
“当然，我也会忘。我会变回一个普通的、只会算命直播的咸鱼。但那也比成为他们的工具，或者看着你们被抓要好。”
说完，她转身，一步踏入了镜伦敦废墟。
通道在她身后闭合。
秦峰和渡鸦看着空荡荡的房间，久久无言。
窗外的雨更大了，雷声在远方滚动。
倒计时:48:22: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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镜伦敦。
颜不语站在议会大厦——倒悬的议会大厦——的“屋顶”上。这里在现实中是地基，但在镜世界中变成了最高点。
她低头看着脚下。地面在头顶，天空在脚下。这种颠倒感让人眩晕，但融合后的灵魂比想象中更适应这种异常空间。
她能同时感觉到自己和伊芙琳的视角:颜不语的部分在分析能量流动，寻找安全路径；伊芙琳的部分在辨认建筑结构，回忆1979年研究过的中世纪手稿。
“左边第三面镜子。”伊芙琳的声音在她脑海中响起，不是幻听，而是记忆的回响，“手稿上标注那里是‘镜与实的交界点’。”
颜不语看向左边。那里悬浮着一面巨大的镜子碎片，但镜子映出的不是废墟，而是……议会大厦真实的走廊。几个安保人员正在巡逻。
她走到镜子前，伸出手。指尖触碰到镜面的瞬间，镜面像水银一样波动，将她的手“吞”了进去。
能过去。
她深吸一口气，整个人向前倾，融入了镜子。
穿越的感觉很奇怪。不是通过一扇门，而是像穿过一层粘稠的胶质。视野先是一片模糊，然后逐渐清晰——
她站在议会大厦的一条走廊里。
真实的走廊。地面在脚下，天花板在头顶。墙壁上的油画、地毯的花纹、壁灯的光线，一切都正常。
但她的身体还是半透明的，像一层光膜覆盖在表面——镜像伪装的保护效果。
她贴着墙壁移动，避开走廊的监控探头。伊芙琳的记忆在提供帮助:这个女人在剑桥读书时，曾经作为学生代表参观过议会大厦，还写过一篇关于建筑结构的论文。
“前方左转是通往地下档案室的楼梯。”伊芙琳的声音在指引，“但根据能量流动，真正的入口在……那幅肖像画后面。”
颜不语看向走廊尽头。那里挂着一幅维多利亚女王的肖像画，画框华丽，看起来只是普通的装饰。
但她用融合后的视觉能力“看”到了——画框后面有一个微弱的能量节点，像一扇隐藏的门。
她走到画前，按照伊芙琳记忆中的某个仪式手势，在画框边缘轻轻敲击了七下，节奏模仿古埃及祭祀的鼓点。
画框无声地滑开，露出后面的金属门。门没有锁孔，只有一个手掌形状的凹槽。
生物识别锁。
颜不语皱眉。这超出了她的能力范围。
但伊芙琳的记忆再次浮现——1979年，她研究过中世纪神秘学团体的入门仪式，其中有一种“血脉共鸣”的技巧:用自身的血液模拟特定家族的血脉频率，欺骗生物识别系统。
需要目标人物的dNA样本。
颜不语思考了几秒，从卫衣口袋里掏出一个小密封袋——里面是她在医院收集的，李维的一根头发。探望渡鸦时，她顺便“拜访”了李维的办公室。
将头发放在手掌凹槽里，然后咬破自己的手指，滴下一滴血。
血液和头发接触的瞬间，凹槽发出微光。门锁“咔哒”一声，开了。
门后是向下的楼梯，深不见底。墙壁是粗糙的混凝土，像是战时防空洞的原始结构。楼梯两侧安装着现代化的LEd灯带，但光线刻意调得很暗，营造出一种阴森的氛围。
颜不语悄无声息地向下走去。
她能感觉到，越往下，空气中的能量密度越高。不是灵力，而是某种……人造的能量场，冰冷，机械，带着工业化的压迫感。
楼梯的尽头，又是一道门。但这道门是透明的强化玻璃，透过玻璃，能看到里面的景象——
一个巨大的圆形大厅，直径至少五十米。大厅中央，矗立着七根透明的圆柱体容器，每根容器里都悬浮着一个人。
正是那七个实验体。他们闭着眼睛，身体被无数细小的光缆连接，光缆另一端汇集到大厅中央的一个巨大装置——那装置的外形像一只巨大的眼睛，瞳孔位置是一个旋转的银色球体。
“全视网络”的核心。
而在大厅周围，有十二个控制台，每个控制台前都坐着一个穿白大褂的技术人员。大厅上方的环形观察廊里，站着几个人影——
颜不语认出了其中一个:李维。
还有照片上的金丝眼镜男人。
以及……几个只在新闻里见过的面孔:某国前情报局长、某跨国科技集团cEo、某着名神经科学家。
“千眼”理事会的核心成员，全员到齐。
他们正在观看大厅中央的全息投影，投影上显示着复杂的能量流和数据图表。其中一个图表上，有一个醒目的倒计时:
47:18:33
距离七星连珠峰值，还有不到48小时。
颜不语藏在楼梯阴影里，屏住呼吸。
她需要更多信息。关于他们的具体计划，关于“情感干扰模块”的部署方式，关于……如何摧毁这一切。
就在她准备进一步侦查时，身后突然传来一个平静的声音:
“颜小姐，欢迎光临。”
她猛地转身。
楼梯上方，站着两个穿灰色制服的人。他们的眼睛闪烁着金属光泽，手中拿着造型奇特的武器——不是枪，更像是能量发射器。
更可怕的是，颜不语感觉到自己的镜像伪装正在失效。卫衣上的光芒在快速暗淡，她的身体轮廓开始变得清晰。
暴露了。
其中一个灰制服人抬起手，武器对准她:
“理事会邀请您参加最后的调试环节。请跟我们走。”
颜不语看着他们，又看了一眼玻璃门后的大厅。
然后，她做出了决定。
她举起双手，做出投降的姿态。
“带路吧。”她说。
眼中闪过一丝无人察觉的金光。
那是伊芙琳记忆中的某个古老符文，在灵魂深处被激活。
是时候，让这些自以为掌控一切的人看看——
什么才是真正的“视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