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一包辣条，你要吗？
灯光熄灭，房间陷入一片黑暗，佘凌以为自己难以入眠，如同当日午后一样，但出乎意料，只辗转了十几分钟，就睡着了。
一觉睡到起床号响起，小腹憋得不行，赶快爬起，从洗手间出来后，佘凌哼着小曲，刷牙漱口。
张夏揉着乱成杂草的头发，向洗漱间看一眼:“终于不用赶时间，心情还挺轻松。”
古少芬瞪了他一眼:“人都要走了，你就不能少说两句？阿姨和凌姐人很好的，几个月没少出力，你这样说话，让别人怎么看？”
张夏笑了笑，眼望古少芬走过去茶桌边:“龙阿姨，杯子里还有水么？我要接热水，给你带一个。”
龙柏真道:“你忙你的，我们左右不着急，一会儿自己打水就好。”
古少芬硬是拿起那一个红色的高筒保温杯:“我反正顺手。”
转身朝外走，经过张夏旁边，狠狠瞪了他一眼:你笑，你还笑。我当年怎么这么眼瞎，找了你这个没脑子的？龙阿姨和凌姐人缘多好，你从昨天到今天胡说八道，远亲不如近邻，你把邻居都得罪完了，人情全要靠我来弥补。
到七点三十分，宿舍中已经空空荡荡。
龙柏真梳着头发:“这三天还去食堂吃？”
佘凌重重点头:“去，莫非给他们省饭？一想到这事，我就恨得牙根疼，纵然不够资格进基地，这一阵我填了多少窟窿？倘若没有我们投机倒把，周边能这样平静？我们发一发狠，几百元的津贴全部兑换，既然不让我们在这里住，就要彻底结算，便利店里没货品卖，他们后勤仓库总有东西，我也不管好歹，看见什么拿什么，仓库底都给他搬空。”
很对得起基地，用系统物资来维稳，虽然没有“超级位面商人”的大手笔，涓滴细流起码稳定了舍友和同事，现在既然要我们走，就全部都要算回来，康绍光，我佘世仁追债来了。
龙柏真皱一皱眉:“这件事就算过去了，不要再耿耿于怀，对自己身体不好。况且，如果真拿着几百张津贴票去兑换，只怕引人注意，虽然没有明确禁止，但这种事类似走私，大家都偷偷摸摸，我们马上要走了，不要给端到台面来。”
佘凌如气球一般泄气:“是的。”
免得连累同行。
“你今天还要出去吗？”
“我想出去一下，琴姐需要抗生素，顺便看看白雁那边，有没有空余的位置。”
“你只拿小安的药就好，其它别多管了。住到白雁那里，你不担心那个嘉琦？”
一听母亲提到嘉琦，佘凌眉毛登时拧起来:“她么……最好不要来招惹我，否则……我就换一个营区。”
龙柏镇忍不住笑:“我还以为，你要狠狠踩回去，又或者干脆离开这里。”
原来只是换一栋板房住着。
佘凌咯咯地乐，这两种剧情走向，哪一种都很爽，但我哪一种都做不到。
佘凌晓得，自己不是大女主的角色，不能激烈斗争，也难以决绝出走，只能温温吞吞，且战且败且走。
早饭后回到宿舍，龙柏真问:“你现在就出去吗？”
佘凌点点头:“早一点去，早一点回来。”
如果不是为了薛琴的事，真懒得出门，现实马上愈发严峻，得多一点水晶币傍身。
九点十几分，佘凌在检查站前打开挎包，卫兵冲她一乐:“据说再过不久，进出管理更加严格。”
“与我无关。”
“今后不做了吗？”
“等级太低，不配待在基地。”
卫兵愣了一秒钟:“原来是这样。”
难怪即使隔着防护面罩，都能看到那一张脸毫无表情。
天空依然暗沉沉，佘凌走入外围营区，到十点钟的时候，已经和伍白雁谈了好一阵。
“前几天，海丽她们找到一家蜡烛厂，蜡烛价格走低，你要不要囤一些？”
“好啊，帮我买一点吧。”
“还有阿莫西林，你要几盒吗？”
佘凌眼睛一亮:“居然找到阿莫西林？”
“曹药师有个朋友，开私人诊所，她带队伍去那里，朋友不在了，拿回一些药。”
“原来如此。”
就说怎么忽然如此大手笔，论盒来卖阿莫西林，从前偶尔遇到，都是一板一板地卖，如果是零售，则是一粒一粒卖，原来是找到了诊所。
即使是袖珍诊所，也会有个小药房，白雁她们这一次补充了库存。
“所以你要吗？”
佘凌摇头:“不必了。”
伍白雁仔细观察她:“基地的药品不很紧张了，是吗？军方又找到了哪一家药厂？”
佘凌一笑:“没听见有说。”
就在昨天，取药还要中校批准。
“不过我暂时不需要。白雁，我们被逐出基地了。”
“啊，怎么会这样？”
难怪连阿莫西林都没有心情买。
“露底穿帮了。不过也无所谓，这个营区还有位置吗？我们出来后想住在这里。”
“既然是你要，位置肯定有，况且你和阿姨不过两个人，怎样都能安排得下。什么时候过来？”
“一月五号，大约是下午。”
伍白雁点点头:“我联系一下，给你们腾出个地方来。”
“今天我出来时，警卫说风声要紧了。”
伍白雁沉思片刻:“已经预料到了。外面的物资越来越少，而且，天一直这样的黑，夜里非常冷，我们连燃料都缺，基地供给的电能，只够种植和养殖。”
佘凌说:“核冬天，据说全球都是这样。”
“科研人员有没有说，要持续多久？”
“众说纷纭，有说几个月，也有说要持续几年，战前就有许多说法。”
伍白雁微微苦笑:“现在我们算是亲身验证了，如果能活到足够久，就知道这样规模的核大战，核冬天要多久时间。我听到最严峻的说法是十年，如果真的那样，外面很少有人能够活下来。”
佘凌默默点头，如果黑暗一直持续十年，自然界大部分生命都会消失，人便也很难存在。
应该不会灭绝，凭借高科技，少数人会幸存，但多数人无法熬过这漫长的黑暗冬季，她们被排除在生存的基本条件之外。
“我走了，以后有的是时间聊天。”
“他们会后悔的，少了你，是他们的损失。”
伍白雁用力握住佘凌的手。
佘凌冲她笑了一下，白雁，我也知道你这句话是安慰了，或许在你眼里，我是一个不错的商人，但即使这样，你也知道，基地没有我，是无所谓的，驱逐一个我这样的人，就好像巨人拂去身上一只蚂蚁。
事到如今，只有系统可堪慰藉。
跨出板房大门，佘凌本能伸手收紧领口，马上感觉不对:“外层是防护服，我拉什么领子呢？”
然后她打了个冷战，pp防护服密不透风，但总觉得尖锐的寒气从缝隙吹入，耳边气流呼啸，昏暗之中，仿佛仍能看到风的实体，一个长龙般不见尽头的汽油桶，从虚空盘旋滚动而来。
基地大门内，有两三个人排队等待检查。
“皮包打开。”
佘凌觉得卫兵的声音有一点怪。
哗啦哗啦翻动物品的声音。
“哎呦，今天加了双岗？春节前强化安保？”
一个男人乐呵呵地说。
“不要闲谈，妨碍执勤。这是什么？”
“这个啊，你知道的，一点维生素。”
“没收，检验。”
“啊呀，你怎么这样不通情理？维生素也要查？”
“还有这个，汽油。”哨兵手拿一只矿泉水瓶，拧开盖子，凑近瓶口一吸鼻子。
“哦，呵呵呵，这个确实是哈，在外面找到一点点汽油，其实也没什么用，基地里这么好，要汽油做什么呀？就是想着洗一下油污。你看这个怎么样？腐乳，夹江腐乳，拿回去下饭吧，整天为人民服务，辛苦了。”
哨兵后面一个低沉的声音:“违禁品，全部扣留，人带到后面，等待审查。”
佘凌:这个声音怎么这么熟悉？啊呀，是康绍光！
“放过我吧，只此一次，下不为例。”
男人的哀嚎声中，黑暗中走出两个士兵，把他拖进隧道深处。
康绍光:“下一个。”
前面的人影动了，佘凌低垂着头，跟在后面移动，奇怪，这两条小腿怎么重影？是自己眼花么？不对，是他的腿在抖。
“青霉素，违禁品，没收，听候审查。后面的，往前走，唔，是你啊？”
佘凌冲他笑笑:“请检查。”
康绍光亲自打开挎包，扫了几眼，抬头紧盯着佘凌:只这么一点东西，你出去干嘛？
一包辣条，你很喜欢吃辣条吗？
必然有鬼。
“扫描全身。”
一个士兵走来，将佘凌带到隔间，启动全身扫描仪，几分钟后回来报告:“没有。”
康绍光鹰一样的眼睛锐利地盯住佘凌，上上下下地看，走过来自己动手，捏她的衣角，确实没有可疑的触感。
他终于放松表情，笑了一笑:“很有心情啊，这种时候还出去。好吧，这一次算你过关，应该也没有下次。辣条带走吧。”
佘凌咽下已经冲到口边的“谢谢”，抓起挎包说了声:“白白。”
轻巧地走进了隧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