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三章 末世收藏英伦瓷器
昏暗之中，何剑玉正睡着，忽然听到轻微的响动，仿佛有人走进帐篷。
她立刻翻身坐起，右手紧握手枪，左手“啪”地推动开关，手电筒光柱亮起，瞬间照见对方的脸。
“阿姨，你回来了，芳舟怎么样？”
“已经停放在诊所前面，等早上送出去。”
“辛苦了，快休息吧，现在已经……三点钟。”
佘凌把阅读器放在桌上，轻手轻脚拉开被子，正要躺下来，龙柏真的声音响起:“芳舟什么情况？”
“感染性休克合并脑水肿，还有肾衰竭，癫痫、无尿，症状和书上都对得上。”
何剑玉:难怪出门诊还要带阅读器，这一段强化学习，突飞猛进。
龙柏真道:“真是可惜，年纪轻轻。”
“妈，早上再说。”
佘凌用被子蒙住头，沉入另一个世界，翻了几个身，终于朦胧过去。
过了不知多久，迷迷糊糊之中，佘凌头脑中一根细弦拉紧，尖锐的铃声响起，她猛地一个激灵，睁开眼睛:“几点了？”
“七点三十分，还早呢。”
龙柏真说。
佘凌连忙爬起来:“哎呀，来不及了。”
“又不用赶时间，急什么？那么晚回来，多睡一阵。”
佘凌深深吸了一口气:“是哦，早就不是在基地里。”
也不是瑞达光电，每天上班打卡，现在已经没有人记自己的考勤。
飞快跑去厕所，又刷牙洗脸，倒掉盥洗用水，回到帐篷，娄劲飞已经把汤端上桌面:“阿姨，可以吃饭了。”
“谢谢。”
只是扫了一眼，实在没胃口，感觉有一点对不起娄劲飞。
何剑玉咬了一小块压缩饼干，望着刚刚经过的送水人:“一场核大战，大家都变成自由职业者。”
尤其是现在，不必去局里报到，也不用写行动报告。
佘凌笑了一声:“自由职业，灵活务工，弹性上班，每个词都那么好听。”
何剑玉看着她:“阿姨这几句话，讲得好像周坚。”
佘凌端着白菜汤碗，吃吃地笑:“我可不是像他那样的知识分子，不是从书里看来，连调研考察都免了，我是亲身经验，整整四年，全职的自由职业者，真正知道自由职业的感受:心慌。”
总说“公司是监狱”，将来要怎么样？“把牢底坐穿”。
但真的离开这座监狱，站在牢门外面，一缕恐慌便从内心升起，随着时间推移，越来越强烈。
前途莫测，下一餐饭不知在哪里。
没有定时投喂的固定月薪。
笼子里的动物很惨，荒原狼也不好做的。
娄劲飞视线凝在佘凌脸上，静静听着，三分钟后，佘凌话声停止，娄劲飞转过头来:“这次我们又带回几本书，其中有一本好像是写这个的。”
何剑玉点头:“《朝不保夕的人》。”
佘凌喝了两勺汤，一个女人抱着一个黑色的盒子走来:“凌姐，拜托帮忙充电。”
佘凌接过她怀里的物件:“车用蓄电池，京湘，你们也要离开吗？”
闵京湘点点头:“早晨上厕所，看到了芳舟，停在诊所前。”
佘凌皱起眉头:“不再考虑一下吗？之前戚律师离开，但在外面仍然发作了流感，已经病故。”
何剑玉道:“亲眼所见，可惜没有拍照，因为不打算写入报告。”
闵京湘犹豫一下，重重点头:“我们全家已经商量过，这里太危险，每天都有在死人，凌姐，你和曹药师的诊所，没办法帮助大家，离开或许好一些。这五颗土豆给你，麻烦帮我快充。”
龙柏真拿过土豆:“最早也要今天下午。”
“我们连夜就走。”
佘凌将蓄电池接在发电机上，闵京湘转身离去，场地重新平静下来。
何剑玉问:“这几天有很多人出走吗？”
“第二次。芳舟的死让人意料不到，她从前是健身教练，一直很顽强，已经坚持了十天，我本来以为她能撑过去，之前服用了阿司匹林，短暂退烧，但前两天又烧起来，这一次就没再退下去，哪怕用高度白酒来擦。”
何剑玉瞪大眼睛:“阿司匹林！”
佘凌愣了一下，连忙说:“已经用完，最后几片给芳舟吃了，如果多一些药，或许她能顶过来。”
何剑玉两个肩头垂下来:“药很难找，重庆本地已经搜索殆尽，所以前一次，我们去了广安，这一次出境去贵州，那里情况也是一样，药厂、药店、医院，批量药品早已运走，只能零零碎碎收集，好像蚂蚁搜寻食物。不过，我们还是找到了这个。”
她站起身，钻进帐篷，佘凌转过头，伸长脖颈，使劲向里面看。
不多时，何剑玉走出来，将两个塑料瓶递给佘凌。
佘凌抓在手里，看向蓝色的标签:宝芝林 神经酸脑力素。
何剑玉说:“那一天阿姨说脑力不够，在外面就特意看了一下。”
娄劲飞道:“富含dhA，质保三年，还有半年可用，香港原装。”
佘凌:“难怪满眼繁体字。谢谢了，我现在就尝一粒。”
丢一粒胶囊进嘴中，喝下两口白菜汤。
看着她喉头颤动，龙柏真问:“感觉怎么样？”
佘凌睁大眼睛:“一下子就精神了。”
何剑玉:那得是兴奋剂，该送去实验室化验一下。
佘凌递过药品:“妈，你也吃一粒。”
龙柏真摆手:“我不用。”
佘凌转过头:“你吃，你吃。”
何剑玉和娄劲飞都摇头:“不必了，我们还年轻。”
佘凌哈哈地笑:“你们是说我已经老了。”
何剑玉道:“阿姨用脑太多。”
但凡坐在椅子上，手里总捧着阅读器，哪怕是网络小说，也耗费精力。
早饭很快吃完，洗净锅碗，佘凌便站起身:“我去诊所。”
何剑玉问:“还要上全天吗？只睡三四个钟头。”
对于自己来讲，很可以坚持，但阿姨人到中年，又没有受过训练。
佘凌道:“总要先把尸体运出去。”
诊所那边已经有人喊起来:“我要出院，曹药师，佘护士，我能回去了吗？不敢再发烧，脑门凉得冰一样。住在这里，天天死人，不病死也要吓死。”
曹彩凤从自家帐篷里出来，钻进诊所，佘凌也飞跑过去。
十几分钟后，佘凌与曹彩凤拖着车过来。
何剑玉望向车上，狭窄的平板，下段三分之一处立起两个扶手，一个长条物体在中间卡着，上面覆盖一张淡绿底色的塑料布，红玫瑰原本鲜妍，现在已经晦暗，失去了光彩。
“从哪里找来的餐桌布？”
龙柏真道:“宇亭拿来的，有一次在外面，用它来包东西，回来后一直收在那里。”
到九点多，佘凌与曹彩凤终于回来营区，直接便去隔离病区，不多时便看到佘凌提了两只塑料袋，腋下夹着防护服向外走。
何剑玉微微皱眉:“传染病房应该有一个单独的厕所。”
午饭后，暂时没有病人，普通门诊帐篷里，白色的架子前，曹彩凤快步从左到右，一遍又一遍巡视:“又有病人，又有病人，该拿什么药给她们？”
佘凌从阅读器上抬起头，塑料置物架，四层，半人高，带滑轮，大战前，人家用来放在厨房、客厅里，自家厨房也有一个，放蔬菜和小件杂物。
这一间末世诊所，曹彩凤用心经营，器材架找了三个，并列在一起，仿佛连排别墅，上面放置几包棉签、创可贴，此外镊子、剪刀、体温计、血压计、听诊器，一只扁扁的药盒孤零零躺在那里。
“还好有吗丁啉，遇到病人反胃恶心，总能有点办法。”
曹彩凤右手仿佛抽筋一样，一把抓起纸盒:“倘若那些抗生素、抗病毒药，也能够有60个月的保质期，该有多好。”
佘凌点点头:“进货就不会这样费力。”
这一盒吗丁啉，前几天从滕忆那里交易，曹彩凤搜索家底，找出五包压缩饼干，自己又添了五包，两人合资共十包，换回一盒胃药。
“一二三四……八九十。”
滕忆小臂如同扫帚一般，将饼干扫进袋子，从桌面推过这一盒吗丁啉:“还剩两年保质期，不过毕竟是消化药，现在不是很值钱了。我只纳闷，为什么抗生素有效期不做久一点？这次明明找到一包药，全都过保，你们知道当时我有多郁闷？”
视线从吗丁啉上返回，佘凌想了想:“何警官带回脑力素，她这几天还在，我不忍心辜负她的情谊，大约过两天，她又会离开，我把脑力素带过来。”
曹彩凤摇摇头:“没有用的，安慰剂，我们需要奥司他韦。”
佘凌正要说点什么，却不由自主张大了嘴:“哈欠！吃完午饭，很容易困。”
曹彩凤笑了笑:“昨天熬了大半夜，人很疲倦，好在一时没有新的病人，你不如回去睡一下。”
佘凌本想再撑一撑，但马上接连又是几个哈欠，眼皮也沉重地挂下来:“顶不住了，我先回去睡，你也歇歇，有事叫我。”
回到自家帐篷，佘凌倒头就睡，即使睡梦之中，也知道时间过得很长，渐渐的，外部变化进入知觉之中。
“就走了吗？”
“是啊，挺舍不得……阿姨，这个送给你。”
佘凌慢慢从毛毯上爬起来，掀开门帘:“京湘，你来了，蓄电池差不多了。”
闵京湘转过头来:“凌姐，睡得怎么样？”
“身上发软。”
闵京湘笑起来:“午睡之后，是这样的。我来拿蓄电池，现在就走，这几个盘子留给你们用。”
佘凌眼神一转，母亲手中正举起两只盘子，乳白底色，中心一株鲜艳醒目的植物，边缘一圈草叶，配上文字说明，就是植物图志。
“适合装意面。”
连忙又说:“真漂亮，你们带着用吧。”
闵京湘笑了笑:“带不走的。这一套盘子，当初非常喜欢，一共八件，一千多元，逃难的时候，特意打包装车，到现在碎得只剩下三个，如果再带了上路，只怕一件都不剩，留下来还好一些。实在不是收藏瓷器的好时间，这英国进口的餐具。”
闵京湘抱着蓄电池离开，佘凌看看瓷盘:“今天晚上咱们煎午餐肉，英伦格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