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你看谁来了？”
噼噼啪啪的脚步声回响在走廊。
一扇房门打开来:“你小声一点，劲飞刚刚睡着了。啊，你是秋河？！”
“二姨，是我。我爸爸……”
望着她红肿的双眼，龙柏真道:“你该听佘凌说了，真没想到会是这样。你妈妈……”
沈秋河垂下两条眉毛:“去年过世了。”
里面一个男子的声音:“嬢嬢，居然遇到家里人吗？快请进来坐。”
龙柏真转回头:“到底把你吵醒。你睡吧，我们到外面去说。”
“我也想听一听。”
“进来说话，我去洗杯子。”
佘凌取出阅读器:“这是那年春节，姨父的照片。”
手机早已丢掉，幸好阅读器还在。
沈秋河捧着平板，泪流不止。
龙柏真道:“幸亏有姐夫帮忙，我们才能留在基地，他这样好的人，却这么早就去了。”
沈秋河哽咽道:“妈妈一直希望能再见到爸爸，临终还念着这事。当初那些人找爸爸过去，我就觉得情况不太对，所以这边找我搭建网络，便一定要妈妈也来，只当玩一玩。”
龙柏真拍着她的手:“幸好你心细。你妹妹她，前一天晚上进了国安局，第二天还要去上班，就应该当天留在家里。”
“妈，要扣工资……”
沈秋河泪眼朦胧，望了佘凌一眼，另一个时代的烦恼。
房门打开，何剑玉走进来，托盘里三只玻璃杯，杯底几枚叶片，冲了热水，递给沈秋河:“喝茶。”
沈秋河接过玻璃杯，看看她:“何小姐，你从前做什么？”
“国安局。”
沈秋河低头看着杯底那不知什么草叶，我就说，这“请喝茶”的味道怎么有点不对？
慢慢说起从前的事。
“姨父通过通讯团的无线电，呼叫过你们。”
沈秋河点点头:“我听到了。”
佘凌:“就说这样奢华的地方，怎么会没有电台？功能一定超强，上千公里都可以接收到。”
龙柏真睁大眼睛:“怎么没有回应？”
沈秋河:“无线电静默。”
何剑玉道:“我听说了，这里严格的通讯管制。”
只接收，不发出，在无线电地图上，这一座岛屿仿佛不存在。
躲在角落，静悄悄窥视着世界。
沈秋河:“听到爸爸从816发出的消息，我和妈妈都非常开心，我们知道那座基地，末日堡垒，固若金汤。也曾商量过，要不要去重庆寻找父亲？但路上太混乱，风险很多，而且那时候这里，也不允许工作人员离开，想着父亲在那里，一定很安全，亲人团聚，可以等待以后的机会，哪知就再也没能等来。”
佘凌冷笑一声:“那个时候不准走，现在可不许人留下。”
沈秋河眉心一跳:“我听到白先生谈起，这一批海难幸存者，岛内不接受。事实上，从大战爆发，你们是第一批进入的人。”
何剑玉道:“白先生据说是岛上的首脑？”
“自治委员会主席，从前做建筑业，岛上所有的玻璃堡垒，都是他的人员材料，他家首先建起，大战爆发后，逃来这边避难的富豪，都需要在这方面借助。你们尽管留下来，我去同白先生说，岛上这样多岗位，总能安排。佘凌，你擅长什么？”
佘凌:“护理、电工、种植、烹调。”
还有写作。
这么一说，居然全方位人才。
“我们还有几个人，颜水晶全科医生，蒋缇资深汽修。”
沈秋河站起身:“我这就去找白先生说。”
龙柏真:“不着急，再坐坐。”
“明天就停止食物供给，现在必须要去了，你们留在这里，今后大把时间谈天。”
佘凌与何剑玉一路送出来。
站在旅馆门前，佘凌道:“位置如果有呢，我们就做，倘若没有，也没关系，总能过得下去，大姐，你不要太着急。”
沈秋河微微蹙眉:“务必要有一个职位，这里实行严格的配给制，每人都只有自己的一份口粮，不要想着去垂钓，水质监测，辐射超标，漳州和福清的核电站，因为大战，先后都爆炸，工作人员都逃散了，没有人处理，几年来，雨水冲刷核物质入海，所以海里的鱼，我们从来不敢吃。不要太担心，白先生人很宽厚，有责任感，问题应该不大。”
佘凌:“我担心那些鱼，现在过得还好吗？”
沈秋河看她一眼:“等我的消息。”
转头骑上自行车，匆匆走了。
傍晚6点钟，晚餐端上桌面。
佘凌眉开眼笑:“自助厨房真不错，电烤箱用起来方便，水煮红薯，吃得实在有点腻。”
房门一响，一个人走进来。
佘凌转头看:“大姐，你回来了！正在说这里厨具齐全，以后烤披萨，大家一起吃。”
沈秋河一声不吭。
龙柏真细瞧她的脸:“怎么，没能说成？”
沈秋河抬起头:“颜医生能留下，何警官，白先生那里可以补充一名安保，汽修他说不需要，家政勉强能安排，佘凌，你明天随我一同去，先生太太要看一看。”
佘凌笑道:“好啊，谢谢姐姐。”
何剑玉望着沈秋河:“辛苦了，请坐，一起吃饭。”
沈秋河摇头:“我不饿，喝杯水。”
佘凌赶快给她倒水。
何剑玉匆匆走出，不多时，蒋缇便进来说话。
沈秋河坐不多久，一杯水见底，便站起来:“明天早上8:30，我过来，已经和白先生约好，9点钟与何警官和佘凌见面。”
三个人一起送她出来。
昏暗的暮色中，沈秋河推过自行车。
“大姐，这么黑，你还骑车？”
沈秋河摇摇头:“我推了回去。佘凌，明天记得一定要好好表现，我同白先生说，你从前在台北，为台大教授一家主厨，太太才答应试一试。”
转过头来:“蒋缇，抱歉没能帮到你。”
蒋缇一笑:“已经很麻烦大姐。回头我种红薯就好。”
沈秋河道:“我自己种一小片地，明天拿些种子种薯给你们，农具我也找一套。”
佘凌道:“锄头铲子，我自己去换，今天看到路边有五金店。”
“你们的行李，都丢在海上了吧？”
“随身带了一点东西。”
沈秋河点点头:“好的。千万记得，明天早八点半。”
转身推着车子去了。
远远几声狗叫。
佘凌深吸一口气。
何剑玉笑道:“现在就开始做准备吗？”
佘凌道:“不喜欢总是给人挑来挑去。”
蒋缇一乐:“所以自己种地还是挺好的，起码自在。”
3月10号清早，佘凌推开窗户，万里无云，风轻轻地吹在脸上，很清爽。
何剑玉招呼一声:“吃饭。”
佘凌转过头来，昨天节省下来的红薯。
今天无论如何，务必要去垂钓。
八点二十几分，沈秋河便来到旅馆，把一个大纸包放在桌面:“先生很注重时间，绝对不可以迟到。”
何剑玉点了点头，转头叫一声:“阿姨，我们走。”
20分钟后，前方又出现那一座水晶宫。
跳下车子，沈秋河按下门铃。
何剑玉指甲轻轻扣着玻璃罩:“钢化玻璃。”
佘凌问:“怎么知道的？”
“你听，声音很清脆，还带一点金属感，普通玻璃声音沉闷。再伸手细摸，表面有很细微的凹凸，普通玻璃相当光滑。这只是大致判断，如果有偏光太阳镜，我能更加确定。”
“可以防手榴弹吗？”
何剑玉一笑:“虽然不能抵御那样强烈的爆炸，但这类特种玻璃，对付小口径子弹还是可以的。钢化玻璃并没有那样罕见，日常我们也用，高铁上玻璃窗，他这里胜在面积。”
佘凌细细地摸，又捡起一块石子来敲，还是不很能分辨得出，之前其实也猜到，该是钢化玻璃，但却是只凭推理，倘若摆两块玻璃让自己鉴别，不知道该怎样分辨。
沈秋河说一声:“时小姐来了。”
佘凌转头望，女管家的身影出现在小路上，手指一松，石子沿着玻璃轻轻滑落地面。
“请跟我来。”
进入客厅。
“请坐，我去请先生和太太。”
佘凌坐在椅子上，何剑玉走到窗边，轻轻触摸，又拔下一根发丝，粘在外面。
楼梯上脚步声响，一个男人浑厚的声音:“对窗玻璃很感兴趣吗？”
何剑玉转过头来:“这不是玻璃，该是水晶。”
佘凌本来飞快转头，看向楼梯那边，听了何剑玉这句话，一颗头如同拨浪鼓，“嗖”的又转回来。
什么？是水晶？
好值钱的窗户。
这才叫富豪，有钱人。
60多岁的老男人缓步走下台阶，坐在沙发上，身体向后一靠，狮子般的头颅仰起:“想来是何警官。”
沈秋河忙说:“这位是何剑玉警官，从前在国安局。”
白先生抬起右手:“我知道了。何警官，你很不错，到这里便发现，窗户是水晶制作。这是新型水晶，可以隔绝辐射，大战之前，英国皇家科学院研究出来，用它生产容器，贮藏核废料，我家则是用来防辐射，钢化玻璃虽然能防弹，但不能百分百防核辐射，只可惜，这种水晶太过昂贵，不能在别墅防护罩内部贴一层，否则，在花园内散步，回来后就不必喝许多蓝莓汁。”
佘凌:即使这样，也已经很不得了，瞧那边多么大一面飘窗。
叹了两口气，白先生又说:“这一次请何警官来，是为了我太太。其实，本岛的防卫力量是足够的，我们这里不要说退役的特种兵，即使战前现役，也不在少数，但有一些职位，还是需要特别一点的身份。我太太的保镖，那一位特警，前不久有人潜入袭击，一枪打在胸口，没能救得来，需要再找一位女性军事人员，方便贴身保护。”
太太点头:“何警官，你出身国安，这几天该知道，这里并不绝对安全，与内陆最近只有七百米，虽然我们竖起栅栏，安了电网，但仍然有人偷渡越境，劫掠物资，伤害岛上的人，另外，有的时候，匪徒从海上来，因此，我们需要你提供力量。之前，康上校也提起过你，评价很高，又是沈工的朋友，所以今天请你来，希望你能够接受聘请。”
何剑玉道:“我接受。”
太太笑道:“相信我们可以相处愉快。”
转过头来:“佘小姐，如果不介意，麻烦帮忙准备上午的茶点。”
佘凌撸起袖子: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