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轩强压下翻涌的怒火和恐惧,扶着闻晚瘦削的肩膀,声音因急切而微微发颤
“姐,你先别哭,慢慢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不是说去看望生病的同学吗?怎么会……怎么会弄成这样?”
院子里,老黄默默地将一杯新沏的、冒着袅袅白雾的热茶轻轻推到闻晚面前,温和地说
“姑娘,先喝口热茶,别急慢慢说。”
如愿好奇地飘到闻晚身边,歪着头,伸出半透明的手指,似乎想触碰一下那晶莹的泪珠,感受生人的悲伤。
一直看似漫不经心的晨芜轻轻“啧”了一声,如愿立刻缩回手,吐了吐舌头,飘回到晨芜身后,但目光依旧好奇地停留在闻晚身上。
闻晚吸了吸鼻子,接过茶杯,温热的触感让她冰冷的指尖有了一丝暖意。
她努力平复了一下急促的呼吸,断断续续地开始回忆,声音还带着劫后余生的颤抖
“我……我那天收到一条短信,显示是一个陌生号码,但内容是说……说我大学一个同学生病了,在家休养,心情不好,想让我去家里看看,陪她说说话……”
她顿了顿,努力回忆着细节:“短信里给的地址,在城西一个听起来很普通的小区,叫‘芳华苑’。
我查了下地图,不算特别偏僻,就觉得可能是同学换了号码没告诉我……我就自己坐公交车去了。”
闻晚的眼神变得恐惧起来,身体不自觉地又开始发抖
“我按照地址找到那个小区附近,走进一条连接主干道和小区的巷子时……突然,就从后面伸过来一只手,用一块味道特别刺鼻的手帕,死死捂住了我的口鼻……我拼命挣扎,但那味道一吸进去,很快就头晕眼花……然后,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她的声音越来越低,充满了后怕与屈辱
“等我再醒过来的时候,眼睛被蒙着,手脚都被绳子绑得死死的,关在一个又黑又冷,什么都看不见的小屋子里……后来……过了不知道多久,他们把我弄上车,颠簸了很久,最后就被卖到了那个山里……卖给那个……那个可怕的独眼龙……”
说到最后,她的声音细若蚊蚋,几乎要蜷缩起来。
闻轩听得双目赤红,怒火中烧,无处发泄的愤懑让他一拳狠狠砸在旁边的石桌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震得茶杯里的水溅了出来。
老黄心疼地看了一眼老旧的石桌桌面,张了张嘴,最终还是没说什么,只是默默拿抹布擦掉了水渍。
闻轩胸口剧烈起伏,咬牙切齿,声音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
“那条短信!从头到尾就是个骗局!这是个精心设计的圈套!
姐,你后来有没有机会,哪怕是一点点机会,偷偷记下什么?或者,你出事前,有没有觉得周围有什么不对劲的人或事?”
闻晚茫然又痛苦地摇头,眼神空洞无助
“没有……什么都没有……手机、背包、身份证,所有东西都被他们抢走了……我根本不知道是谁发的短信,也不知道到底是谁要这么处心积虑地害我……那个同学,我后来完全没机会联系,现在甚至不知道她是不是也出事了……”
一种被无形黑手操控、连敌人是谁都不知道的深刻恐惧,让她浑身发冷,牙齿都有些打颤。
姐弟俩同时陷入了巨大的困惑、愤怒与一种找不到出口的无力感之中,院子里一时只剩下闻晚压抑的抽泣声和夜风吹过纸扎的轻微响动。
闻轩猛地抬起头,将最后的希望寄托在一直抱臂站在旁边,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甚至带着点被吵醒后慵懒和不耐烦的晨芜身上。
在他此刻混乱的认知里,这个经营着诡异纸扎铺、能驱使黑猫、身边跟着幽灵的女子,是唯一可能触及真相的人。
他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语气保持恭敬,带着难以掩饰的焦急恳求
“晨……晨老板,您见识广,经历的事情比我们多得多……您看,这……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您能不能看出来,他们到底为什么要这么害我姐姐?
那个……现在还在我家里,冒充我姐姐的人,她又到底是什么来路?她想干什么?”
晨芜闻言,几乎是不雅观地翻了个白眼,她把玩着卫衣带子的手一甩,语气带着毫不掩饰的惊讶和浓浓的困意
“不是,我说你们俩在这儿你一言我一语,说了大半宿,除了知道是被人用短信骗了、绑了、最后卖到山沟里了,还能说出点啥有价值的线索不?
连对方是男是女、是高是矮、是人是鬼都搞不清楚!
我是开纸扎铺的,又不是神仙!啥实质性的线索都没有,你让我凭空掐算啊?
我要是真有那抬抬手指就能未卜先知的本事,早去发家致富了,还用得着守着这小破铺子,天天算计着水电房租?”
闻轩被这番连珠炮似的话怼得面红耳赤,尴尬地挠了挠后脑勺,他也意识到自己确实有些病急乱投医,问得过于空泛了。
他讪讪地解释道,语气更加恳切
“呃……晨老板您别见怪,是我太着急,糊涂了,说话没过脑子。
主要是……主要是现在家里那个冒牌货还在那儿,我爸妈年纪大了,被她蒙在鼓里,我是真怕时间拖久了会出什么意外,伤着我爸妈……您看……能不能再劳烦您大驾,现在就跟我们回趟家?
帮我们想想办法,当场揭穿那个冒充者?只要您肯帮忙,酬劳方面,我们绝对让您满意!”
他生怕晨芜拒绝,赶紧强调报酬,眼神里充满了期盼。
晨芜一听,火气“噌”地就上来了,困意让她更加不耐。
她伸手指着墙上那个颜色鲜艳但画工略显幼稚的卡通挂钟,声音不由得拔高了几分,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
“我的小祖宗!你瞅瞅!你睁大眼睛好好瞅瞅现在几点了?!
凌晨两点半!
深更半夜!
万籁俱寂!
你们年轻人血气方刚能熬夜,我这个苦命的打工仔可是要睡美容觉的!
明天一早还得起来扎纸人糊元宝呢!
就算要干活,甭管是抓鬼驱邪还是辨别真假美猴王,那也得等天亮了,太阳出来了,阳气旺盛,视野清晰,大家头脑都清醒了再说吧?
这乌漆嘛黑的,我连我家阿玄是黑是白都快分不清了,罗盘指针更是看都看不真切!
万一你们家里那位是个深藏不露的硬茬子,手段厉害得很,这黑灯瞎火地动起手来,磕着碰着谁,或者让她趁乱溜了,这责任算谁的?风险太大,不干不干!”
她边说边打了一个巨大无比的哈欠,眼角挤出了生理性的泪水,整个人显得疲惫不堪。
然后她不耐烦地挥着手,开始下逐客令,语速快得像赶苍蝇
“行了行了,打住!打住!人,你已经亲眼确认了,活的,没缺零件。
钱,咱们也银货两讫了。
今晚这事儿就到这儿,翻篇了!我这儿庙小,也没多余的地方留客,你们俩赶紧的,自己打个车回家去!
有什么事,等明天天亮了,太阳照屁股了,你们睡醒了,我也睡饱了,咱们再约时间,坐下来慢慢掰扯!现在,立刻,马上,打道回府!老黄——”
她拖长了音调喊道,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
“别愣着了,送送这两位客人出门!困死我了,我的美容觉啊……明天肯定要长黑眼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