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时,一阵极其细微,却又无孔不入的“沙沙”声,从四面八方传来。
那声音初听像是风吹落叶,但仔细分辨,却更像是无数细小的、带有鳞片的躯体在地面上摩擦爬行。
声音飘忽不定,时而从墙角传来,时而又似乎近在咫尺,就在他们脚边。
偶尔,还会夹杂着一种湿滑的、令人头皮发麻的蠕动声,仿佛有什么粘稠的东西正缓缓拖过地面。
“什么声音?”
周晓雯死死抓住周磊的胳膊,指甲几乎掐进他的肉里。
周磊也听见了,他猛地站起来,手机电筒的光柱慌乱地扫过地面和墙壁。
“谁?谁在那儿?”
他声音发紧,带着他自己都没察觉的颤抖。
堂姐小芳已经吓哭了,缩在周晓雯身后,带着哭腔喃喃:“是奶奶…是不是奶奶回来了…”
“别瞎说!”
周磊厉声打断她,但底气不足。
他深吸一口气,试图让自己镇定下来
“可能是老鼠,或者…或者是房子老了,木头热胀冷缩的声音…”
“老鼠会是这种声音?”
周晓雯声音发颤,“这像是…像是有东西在爬…”
那“沙沙”声更密集了,仿佛响应她的话一般,从灵堂的各个角落涌来,层层叠叠,越来越响。
与此同时,一股难以形容的腥气,像是腐烂的鱼虾混合着泥土的腥臊,开始在空气中弥漫。
“不对劲,这绝对不对劲!”
周磊再也无法自欺欺人,他拉着周晓雯和小芳往后退,远离声音最集中的棺材下方和墙角阴影。
突然,棺材里传来“叩!”的一声闷响!比之前那一声更加清晰,更加用力,仿佛里面有什么东西在用力撞击棺盖!
“啊——!”小芳发出一声短促的尖叫,随即死死捂住自己的嘴,眼泪直流。
长明灯那本就微弱的火苗开始疯狂跳动,颜色由昏黄骤然转为一种诡异的幽绿色,将整个灵堂映照得如同鬼蜮。
墙壁上奶奶的遗照在这绿光下,嘴角的弧度似乎都变得诡异起来。
“灯!灯变了!”
周晓雯指着长明灯,声音因为恐惧而尖利。
在三人惊恐的注视下,那幽绿色的火苗猛地向上蹿了一下,然后“噗”的一声,彻底熄灭了。
灵堂瞬间被浓稠的黑暗和那令人窒息的“沙沙”声彻底吞没。
“我去叫人!”
周磊的声音彻底变了调,他几乎是凭着本能,跌跌撞撞地冲向灵堂门口,中途还被蒲团绊了一下,狼狈地摔了一跤,又连滚爬爬地冲了出去,脚步声在死寂的夜里显得格外仓皇。
灵堂里只剩下周晓雯和小芳。
黑暗放大了所有的感官,那“沙沙”声仿佛就贴着她们的脚边响起,那湿滑的蠕动声似乎下一秒就要缠上她们的脚踝。
冰冷的恐惧像藤蔓一样缠绕住心脏,让她们几乎无法呼吸。
“晓雯…我…我好怕…”
小芳的声音细若游丝,整个人抖得像秋风中的落叶。
周晓雯自己也怕得要死,但她死死咬住下唇,摸索着抓住小芳冰冷的手。
“别…别怕…哥…哥去叫人了…”
她的声音同样抖得不成样子。
时间在黑暗中变得无比漫长。
每一秒都像是在煎熬。不知过了多久,终于,外面传来了杂乱急促的脚步声和晃动的光亮。
“晓雯!小芳!”
是父亲周建国焦急的呼喊声,伴随着二叔、三叔等人,他们提着应急灯和手电冲了进来。
光亮驱散了一部分黑暗,却照出了更令人心悸的景象棺材的盖子,不知何时被从里面推开了一道缝隙,奶奶那只布满暗红色斑点的右手,就那样无力又诡异地垂在棺沿外。
而地面上,隐约可见几道湿漉漉、反着光的粘稠痕迹,从棺材下方延伸出来。
“妈!”
周建国扑到棺前,声音带着哭腔和难以置信的惊骇
“您…您这是怎么了?!”
他试图想去触碰那只手,却被紧随其后进来的表叔公一把拉住。
“别动!”
表叔公脸色是从未有过的凝重,他浑浊的老眼锐利地扫过灵堂的每一个角落,鼻子用力嗅了嗅空气中的腥气
“这手碰不得!晦气重,要烂手的!”
他转而看向惊魂未定的周晓雯和小芳
“你们刚才都看到什么,听到什么了?仔细说,一点细节都不能漏!”
周晓雯强忍着恐惧,断断续续地把经过又说了一遍,尤其是那诡异的“沙沙”声、变绿并熄灭的长明灯,以及棺材里的撞击声。
表叔公越听脸色越沉,他走到棺材边,没有直接去看棺内,而是蹲下身,仔细查看地面那些粘稠的痕迹,还用手指沾了一点,凑到鼻尖闻了闻,随即嫌恶地皱紧眉头。
“不是阳间的东西。”
他站起身,语气沉重地对周建国兄弟几个说
“该是被什么东西缠上了!”
二叔失声惊呼,“表叔公,这…这怎么可能?”
“怎么不可能?”表叔公厉声道
“秀英妹子死得蹊跷!你们难道没发现?她走之前就不对劲了!现在这些东西,是循着她的味儿找上门了!它们不想让她安生入土!”
仿佛为了印证他的话,棺材里突然又传来一声清晰的抓挠声
“刺啦!”
像是指甲狠狠刮过木头。
所有人都吓得一哆嗦。
周建国“噗通”一声跪在棺材前,咚咚咚地磕起头来,带着哭腔哀求
“妈!妈您醒醒也好,没走也罢!求求您别吓唬我们了!有什么心愿您说啊!儿子一定给您办到!求您安生吧!”
三叔也反应过来,连忙跟着跪下磕头。
说来也怪,在他们兄弟俩的哭求声中,那抓挠声渐渐弱了下去,最终消失了。
连那无处不在的“沙沙”声,也仿佛潮水般退去,灵堂里重新恢复了寂静,只剩下周建国兄弟压抑的啜泣和众人粗重的呼吸声。
表叔公脸色稍缓,但依旧凝重。
“你妈看来还是疼你们的,暂时压下去了。”
他叹了口气
“但根源没解决,建国,你去准备三牲祭品,要新鲜的,老二,你去我屋里,把柜子底下那包老朱砂和那叠空黄符拿来。
老三,你带几个人,把灵堂内外再彻底清扫一遍,特别是这些黏液,用石灰盖住再扫!”
众人得了指示,如同找到了主心骨,连忙分头行动起来。
表叔公则亲自重新为长明灯添油换芯,口中念念有词,用的是古老的安魂咒。
这一次,长明灯很顺利地被重新点燃,火焰恢复了正常的橙黄色。
然而,当二叔取来朱砂和黄符,表叔公提笔欲画时,那支狼毫笔却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朱砂怎么也蘸不上去,一用力,笔尖的毛竟然齐根断裂了!
表叔公拿着断笔,脸色瞬间变得惨白,手微微颤抖。
“怨气…好重的怨气…连符都画不成了…”
他抬头看向周建国,眼神里带着一丝绝望
“建国,你娘这事情…怕不是我能解决的了,她这不是普通的冲撞,这是…这是被标记了,有东西不肯放她走啊!”
“那…那怎么办?”周建国也慌了神。
“先按照规矩,把今晚和明晚守过去,多派些人,阳气旺点,我再想想办法…”
表叔公疲惫地摆摆手,“但愿…能平安撑到出殡吧。”
后半夜,灵堂里挤满了周家的男丁,灯火通明,无人敢眠。
周晓雯和小芳被劝回房休息,但两人躺在炕上,一闭眼就是那幽绿色的火光和无处不在的爬行声,根本无法入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