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0年3月10日 星期五
早晨 9点，Jackson扯了扯熨帖的白衬衫领口，带着 Albert、bob和我穿过旋转门，走进广欣电力通信公司的会议室。
水荫路广欣大厦 3楼的这间会议室铺着暗红色地毯，水晶吊灯折射出细碎的光斑，墙上的投影幕布还蒙着防尘罩。
广欣作为广东省电力通信维护的龙头企业，在各地市都有分支机构，单是广州总部的玻璃隔断办公室里就坐着不少穿藏青工服的员工。
“听说他们刚换了新服务器。”
bob小声嘀咕着，目光扫过墙角那台标着“Ibm Netfinity”的黑色机柜。
9点 30分，投影幕布缓缓降下。
广欣的项目总监曾志国走上讲台。
他把搪瓷杯放在讲桌边缘，杯底与木面碰撞发出轻响：“各位早上好。欢迎大家如约来到广欣公司的项目需求会！先介绍下我们的 It现状——总部用的是 windows Nt域环境，3台 hp Lh6000服务器做集群，邮件系统还是五年前的 Lotus Notes 4.6，只能支持文本邮件。”
他顿了顿，翻着手里的活页夹，“各地市分公司情况不一，珠三角这边是 64K ddN专线接入，粤西、粤北还有一半在用拨号上网，modem速率最高 56K。”
曾志国推了推眼镜：“本次项目目标是升级成支持附件、通讯录共享的邮件系统，要求能和我们现有的 oA系统做单点登录。”
话音未落，信浪科技的技术经理方庆春已经举起手。
他穿着宝蓝色工服，袖口别着银色徽章，起身时椅子腿在地毯上蹭出闷响：“曾总监，贵司 1200名员工是否都需要独立邮箱？包括外包的线路维护人员吗？”
他向前探着身子，右手食指在笔记本上敲出点点痕迹，“如果包含临时人员，权限管理就得做细粒度控制。我们有现成的 RbAc模块，能按部门、岗位、合同类型三级划分权限。上周刚在市环保局部署完，和他们的人事系统做了联动，离职员工账号会自动冻结。”
他说着翻开文件夹，露出打印整齐的权限矩阵表，指尖在“线路维护组”那一栏重重一点。
没等曾志国开口，新泰网络的任江华突然站起来。
他绿色工牌在胸前晃悠：“拨号上网收发邮件会丢包，尤其是雨季线路受潮时。我们建议先把各地市的网络都换成 2m专线。”
他从公文包里掏出份网络拓扑图，双手把 A3图纸铺平在会议桌上，红笔圈出粤北山区的几个节点，“分两期实施：珠三角先上华为 quidway 2600路由器，月底就能完工；粤西用中兴 ZxdSL 831做过渡，三个月内完成光纤铺设。这样邮件系统上线时，带宽能保证附件传输不超时。”
他的指甲在“VpN隧道”字样上反复摩挲，仿佛在演示数据流转。
“网络问题可以后续解决。”
Jackson突然插话，他把钢笔别回衬衫口袋，身体微微前倾，“我更关心数据安全——分支邮件是本地备份到磁带机，还是通过 VpN同步到总部的磁带库？”
他从西装内袋掏出个小巧的记事本，翻到夹着书签的一页，“我们给省电力局做的方案是用 check point防火墙建立 IpSec隧道，每晚凌晨自动增量备份，磁带库用的是 Ibm 3581，支持压缩备份，能把 120G数据压到 40G的磁带上。上周他们被植入木马那次，就是靠这个备份在两小时内恢复了系统。”
他说着用指关节敲了敲那页笔记，发出清脆的笃笃声。
“还有数据库！”
世纪网络的毛继东猛地合上文件夹，金属搭扣发出脆响，“你们现在用的 mS-SqL 7.0对并发连接支持不好，换成 oracle 8i能提升 30%的处理效率。”
他突然把笔记本电脑转向众人，屏幕上显示着数据迁移流程图，“我们有自主开发的转换工具，能把 SqL的触发器自动转换成 pL\/SqL存储过程，上周给省电信迁移时，150万条记录只用了 47分钟。而且 oracle的分区表功能，能让通讯录查询速度提升至少两倍。”
他的拇指在触控板上快速滑动，放大了“零停机迁移”的标注。
“换数据库风险太大！”
方庆春立刻反驳。
他几步走到投影幕布前，拿起激光笔点着架构图上的接口层，“Lotus Notes和 SqL Server的接口是现成的，换 oracle意味着要重写所有触发器！我们有个中间件模块，能直接读取 SqL的存储过程，上周在税务局测试时，oA系统调用邮件接口的响应时间稳定在 0.8秒以内。”
他的激光光点在“触发器兼容层”几个字上停留了三秒，仿佛要烧出个洞来。
会议室顿时炸开了锅。
方庆春忙着展示他们的中间件部署手册，任江华在拓扑图上又添了几个冗余节点，毛继东则调出 oracle的授权证书复印件。
曾志国起初还笑着点头，后来渐渐皱起眉头。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搪瓷杯耳，偶尔在笔记本上画些看不懂的符号——有时是个问号，有时像个电路图。
“各位，各位！”
曾志国突然提高音量，他站起来时带倒了椅子，“今天主要是想听想法，不是做决策。”
他掏出帕子擦了擦额头，视线扫过桌上散落的方案图纸，“建议下周各派工程师到我们各部门调研，下周五前把需求分析表发过来——邮件或者传真都行，我们整理后统一回复。”
他的声音有些发紧，眼镜滑到鼻尖也没察觉，右手却下意识地把那些方案图纸一张张叠好，摞成整齐的一沓。
回程的车里，Jackson把西装外套扔在后座。
“情况比预想的复杂。”
他屈起指节敲着方向盘，“信浪的 RbAc模块看似细致，但三级权限会让 oA集成变得复杂，环保局那个项目后来加了三次班才打通接口。”
bob在副驾飞快记录：“世纪的迁移工具听起来很厉害。”
“毛继东故意没说转换工具的后遗症。”
Jackson冷笑一声，“上周省电信的工程师跟我喝酒时抱怨，转换后的存储过程占用 cpU飙升了 15%，不得不额外加了台服务器。”
他突然探身从后座抓过那份广欣的 It现状资料，“新泰的网络方案超出项目范围了，广欣 It部没这个预算，任江华这是想把项目变成钓鱼工程。”
车拐过水荫路路口，Jackson突然踩了脚刹车：“从明天起每天加班两小时，把我们的混合方案完善下——权限用二级划分，数据库先保留 SqL，但预留 oracle接口，安全模块照搬省电力局的配置。”
他扭头看向 Albert，“你负责做个成本对比表，把信浪的中间件授权费、世纪的 oracle license都列清楚，记得标红突出我们的总费用优势。”
Albert猛地坐直身体，铅笔在笔记本上划出长长的斜线。
我望着窗外掠过的街景，广欣大厦的玻璃幕墙反射着正午的阳光，那些光斑晃得人眼睛发花。
就像刚才会议室里各家抛出的解决方案，看似耀眼，实则各有阴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