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的广州还没褪尽寒意，我抱着打印好的架构方案，站在会议室门口深吸了口气。
文件夹边缘被我攥得发皱，里面不仅是几十页的技术文档，还有我跟Eva凑首付的希望。
要是这方案通不过，别说奖金，能不能保住架构师的位置都难说。
“刘军，来了？”
老谭从里面拉开门，拍了拍我的肩膀。
他手里拿着个保温杯，蒸汽从杯口冒出来。
“jackson已经到了，陈建仁副总也在，等会儿讲方案的时候，重点说清楚分布式存储的必要性，别被带偏。”
我点点头，跟着他走进会议室。
长条会议桌的主位坐着jackson。
他穿着深色西装，手指在平板电脑上划着，抬头看我时，眼神里没什么情绪。
右边的位置空着，刚坐下没两分钟，陈建仁就推门进来了。
他穿着件亮色衬衫，领口敞着两颗扣子，手里把玩着车钥匙。
走到我对面坐下，扫了眼我手里的文件夹。
“这就是你说的亿级架构方案？厚度倒不小，不知道内容能不能跟上。”
我攥了攥笔，没接话。
老谭在旁边清了清嗓子：“人都到齐了，那咱们开始吧。刘军，你来讲，重点说用户增长预测和资源投入。”
我把方案摊在投影下，屏幕上跳出163邮箱的用户增长曲线。
从2002年10月的700万，到2003年1月的980万，红色的曲线像条陡峭的山坡。
“各位领导，根据运维组的数据，春节后用户量大概率会突破千万，现有架构的存储和计算能力已经到了瓶颈。”
我指着屏幕上的Io利用率数据。
“上个月已经出现三次卡顿，要是不升级，等用户到两千万，系统崩溃的风险会翻倍。”
jackson抬了抬眼皮：“你的方案里，分布式存储要加多少个节点？预算多少？”
“计划在广州、上海、北京各加15个存储节点，总共45个，预算大概800万。”
我调出节点部署图，“这样能实现异地容灾，就算一个地区的机房出问题，其他地区能立刻接管，不会影响用户使用。另外，这套架构还能支撑后续新闻、游戏业务的账号整合，不用再单独搭系统。”
话刚说完，陈建仁就嗤笑了一声，身体往后靠在椅背上，手指敲着桌子。
“800万？刘军，你是不是太乐观了？现在邮箱业务的营收才多少？一下子投这么多钱，要是用户增长没达到预期，这钱不就打水漂了？”
我心里一紧，早知道他会拿成本说事。
“陈总，用户增长不是乐观，是有数据支撑的。”
我调出市场部的报告，“去年年底的调研显示，有30%的企业用户计划切换到163邮箱，加上春节后远程办公的需求可能增加，千万级只是起点。要是现在不投，等系统崩溃，用户流失的损失，比800万要大得多。”
“远程办公？”
陈建仁挑了挑眉，语气带着不屑。
“就凭一个还没影的需求，就要花800万？我看你是想借着项目邀功吧？”
这话像根刺扎在我心上，我攥紧了拳头。
刚要反驳，老谭先开口了：“陈总，话不能这么说。上个月天河区用户因为邮件发不出去投诉，差点丢了个百万级的企业单，这事客服部有记录。”
他拿出手机，调出投诉截图。
“现在用户对邮箱的稳定性要求越来越高，要是因为舍不得投入丢了用户，反而得不偿失。而且刘军的方案里，架构能复用，以后游戏业务的账号系统不用再单独开发，长期看是省钱的。”
陈建仁瞥了眼老谭，脸色不太好看：“wingo，你倒是挺护着你手下。不过这钱不是技术部说了算，得看公司的整体预算。我觉得可以先缩减节点，广州加10个，其他地区各加5个，预算控制在500万，先试试水。”
“不行。”
我立刻摇头，“50个节点根本不够支撑亿级用户，要是用户增长超预期，还是会卡顿。而且异地容灾需要足够的节点，要是上海或北京的机房出问题，剩下的节点扛不住负载。”
“你怎么就确定用户能到亿级？”
陈建仁的声音提高了些，“网易现在的核心业务是游戏，邮箱就是个引流工具，犯不着花这么多钱。”
“引流工具也不能掉链子！”
我忍不住提高了音量，“要是用户因为邮箱崩溃放弃网易，游戏业务的引流也会受影响。而且163邮箱是网易的招牌，招牌砸了，对公司的影响不止是邮箱业务！”
会议室里静了下来。
jackson一直没说话，这时候才放下笔记本电脑，手指在桌上敲了敲。
“陈总，刘军说的有道理。用户稳定性是底线，不能赌。”
他看向我，“方案里的节点数量不变，但预算要再压缩100万，你能不能优化一下硬件采购？比如跟供应商谈批量价，或者用部分二手服务器。”
我心里松了口气，连忙点头：“可以！我跟硬件供应商之前有合作，批量采购能压价，再用部分性能达标的二手服务器，700万应该能拿下。”
陈建仁脸色铁青，没再说话，只是拿起车钥匙，在手里转来转去。
jackson合上笔记本电脑：“那就这么定了，刘军，下周把优化后的预算方案交上来，老谭负责协调资源，争取三月初启动项目。”
散会的时候，陈建仁走在最前面。
经过我身边时，停了一下，压低声音说：“刘军，别以为有wingo护着就没事，要是项目出了问题，你得负全责。”
我看着他的背影，眼中冒出火光。
老谭走过来，拍了拍我的后背：“别跟他一般见识，他就是看不得技术部花钱。不过你也得注意，接下来项目推进的时候，尽量多跟他同步进度，别让他抓着把柄。”
“我知道了，谭哥。”
我感激地看了他一眼，要不是他刚才帮我说话，方案说不定真的会被砍。
走出会议室，我掏出手机，看到Eva发来的短信：“今天兼职拍平面赚了500块，晚上咱们去吃烧烤吧？”
我嘴角忍不住上扬，回了句“好，我下班就过去”。
刚才在会议室的紧张和委屈，被这条短信冲散了不少。
我摸了摸口袋里的方案，心里想着：700万的预算，优化硬件采购应该没问题，只要项目能启动，奖金就有希望，我跟Eva的首付，又近了一步。
回到工位，小李凑过来问：“军哥，方案过了吗？”
“过了，预算压缩了100万，得跟供应商谈价。”
我打开电脑，调出供应商的联系方式。
“你帮我整理一下之前的硬件采购记录，我下午跟他们聊聊。”
“好嘞！”
小李蹦蹦跳跳地走了。
我看着屏幕上的供应商名单，手指在键盘上敲着。
窗外的阳光透过玻璃照进来，落在方案上，那些密密麻麻的技术参数，突然变得亲切起来。
它们不仅是一行行文字，更是我跟Eva未来的希望，是163邮箱千万用户的保障。
只是那时候我还不知道，这场看似顺利启动的架构升级，很快会因为一场突如其来的非典，变成一场跟时间赛跑的硬仗；
而陈建仁的不满，也不会因为方案通过就消失。
他会在后面的日子里，一次次给我找麻烦。
下午跟供应商谈价的时候，对方终于同意批量采购降价15%，加上二手服务器的补充，700万的预算刚好够。
挂了电话，我长长舒了口气，给老谭发了条短信：“预算谈下来了，700万没问题。”
老谭很快回复：“好样的，下周交方案，咱们争取尽快启动。”
我放下手机，看着窗外渐渐西沉的太阳，心里充满了期待。
晚上跟Eva去吃烧烤的时候，她兴奋地跟我说，兼职的老板还想找她拍后续的平面。
要是能一直做，每个月能多赚两千块。
我看着她亮晶晶的眼睛，夹了块烤鸡翅放进她碗里：“等我这个项目成了，拿到奖金，咱们就去订房。”
她笑着点头，眼睛里映着烧烤摊的灯火，像藏了星星。
那一刻，我觉得不管后面有多少困难，只要能跟她一起实现买房的梦想，一切都值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