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的广州还是冷，风裹着消毒水的味道往机房里钻。
我裹紧了身上的薄外套，眼睛盯着屏幕上的分布式存储拓扑图，手指在草稿纸上画了第三遍分片调整方案。
这半个月来，系统就像个随时会熄火的老车，临时扩容只能撑半天，一到下午用户高峰，还是会断断续续卡顿。
“军哥，又卡了！”
小李抱着笔记本跑进来，口罩上沾了点灰。
“北京那边的企业用户说，刚发的合同附件传了一半就断了，那边催得急，说再不行就换新浪邮箱。”
我心里一紧，抓过笔记本看后台数据。
高活跃用户全挤在华北片区的三个存储节点上，数据传输像堵在早高峰的广州大桥，进不去也出不来。
“之前按地域分片太死板了，”
我把草稿纸推给小李。
“现在改按用户活跃度分片，把日均发送超50封邮件的高活跃用户，分散到华东、华南的备用节点，再从游戏部门调两台服务器过来，做临时缓存池。”
“从游戏部调？陈总那边会不会有意见？”
小李皱着眉，上次架构方案陈建仁就没给好脸色，现在临时动游戏部的资源，怕是要找事。
我刚要说话，老谭的声音从门口传来。
“放心调，我跟jackson说好了，游戏部这周服务器负载低，先借咱们用三天。”
他手里拿着个塑料袋，里面装着几包泡面。
“先别琢磨了，吃口东西垫垫，刚从食堂打的热水，泡三分钟就能吃。”
我接过泡面，是红烧牛肉味的。
撕开包装时，热气混着调料香飘出来，才想起自己从早上到现在只喝了两杯板蓝根。
“谭哥，这次分片调整要是成了，就能撑到架构升级正式启动了。”
我一边搅着面，一边跟老谭说。
“刚才算过，按活跃度分片能把单个节点的负载降30%，再加上游戏部的服务器，应该能稳住。”
老谭蹲在我旁边，也泡了碗面。
吸了一口才说：“jackson刚才还问呢，说要是这次能稳定，就给咱们团队申请特别奖金。不过你也注意点，别天天熬在机房，昨天老张跟我说，你凌晨三点还在调参数。”
我笑了笑，没说话，心里惦记着Eva。
前几天她跟我说，小区里开始封单元门，她买菜都得绕远路，我却连陪她视频的时间都少。
正想着，老张拿着调试工具过来了：“军哥，分片策略改好了，要不要现在上线试？”
“试！”
我立刻放下泡面，擦了擦手就往调试台走。
小李已经把新的分片规则导入系统，老张按下启动键的瞬间，我盯着屏幕上的节点负载曲线。
华北节点的红色曲线慢慢往下掉，华东、华南的绿色曲线缓缓上升，像水流终于找到了新的河道，不再扎堆拥堵。
“成了！”
小李突然喊出声，“北京用户的发送成功率回来了，刚才投诉的那个外贸公司，刚给客服打电话说能发附件了！”
我长长舒了口气，靠在椅背上，才觉得后背的汗已经把衬衫浸湿了。
老谭拍了拍我的肩膀，声音里带着笑意。
“还是你这脑子转得快，之前按地域分片我就觉得有点僵，现在按活跃度分，总算把堵点通了。”
接下来的两天，我们轮流守在机房，盯着系统数据。
到了四月中旬，系统终于稳定下来。
发送成功率稳定在99.8%，用户投诉从每天两百多件降到了十几件。
甚至有几家企业用户专门给客服发了感谢信，说“多亏163邮箱撑住了，不然远程办公真要停摆”。
那天晚上，老谭让大家早点下班，却被我们拦在了会议室。
小李从抽屉里翻出珍藏的几包泡面，有海鲜味的，还有老坛酸菜的；
老张带了罐花生米，说是家里老伴腌的；
我贡献了最后两罐可乐，还是Eva上次给我带的。
会议室里没开灯，只开着投影仪，屏幕上还停着系统监控图。
我们围着会议桌，手里捧着泡面，热气腾腾的，倒像场像样的庆功宴。
“说实话，前几天我都快放弃了，”
老张喝了口可乐，口罩挂在下巴上。
“我家小子才五岁，每天晚上都要跟我视频，说‘爸爸什么时候回来陪我玩’，我都不敢说我在机房熬夜。”
小李嚼着花生米，接话道：“我女朋友也天天叮嘱，说让我别摘口罩，还寄了一大包消毒湿巾，刚才我还分给运维组的人了。”
他突然看向我，“军哥，Eva姐没给你带点好吃的？上次你饭盒里的红烧肉，我可是眼馋了好久。”
我刚要笑，会议室的门突然被推开，前台小姑娘探进头来。
“刘哥，有人找你，在楼下保安亭，说是你女朋友，带了东西过来。”
我心里一动，立刻站起来就往楼下跑。
保安亭里，Eva穿着件米色风衣，头发扎成马尾，手里拎着两个大袋子。
看到我就快步走过来：“你怎么才下来？我在这等了十分钟，保安大哥还让我测了体温，登记了身份证。”
“刚在跟团队吃泡面庆功，没听见消息。”
我接过她手里的袋子，沉甸甸的。
里面有一大包医用口罩，两瓶消毒水，还有一个保温饭盒。
“你怎么过来了？小区不是不让随便出门吗？”
“家里的消毒水快用完了，我去药店买的时候，想着你们机房人多，就多买了两瓶。”
Eva拉了拉我的袖子，让我靠近点，压低声音说，“饭盒里是我炖的鸡汤，你这几天肯定没好好吃饭，记得热了喝。还有，你这件外套太薄了，我给你带了件厚毛衣，放在袋子最下面。”
我低头看着她的手，冻得有点红，应该是路上风吹的。
心里突然有点愧疚，伸手就把她往怀里拉了拉。
我们都戴着口罩，隔着薄薄的布料，我能闻到她身上淡淡的消毒水味，还有熟悉的香水味。
“下次别跑这么远了，不安全，缺什么跟我说，我让外卖送就行。”
我的声音有点哑，怕她担心，又补充了句，“系统已经稳定了，我很快就能早点回家了。”
Eva没说话，只是往我怀里靠了靠，手轻轻抓着我的风衣下摆。
过了几秒，她才抬起头，眼睛亮晶晶的。
“我知道你忙，但你得照顾好自己，不然我会担心的。”
她从口袋里掏出个小瓶子，塞到我手里，“这是维生素c片，每天吃两片，增强抵抗力。”
保安大哥在旁边咳嗽了一声，我们才赶紧分开。
Eva往后退了两步，挥了挥手：“我先走了，你记得喝鸡汤，别又吃泡面。”
我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路口，手里还攥着那瓶维生素c片，心里暖烘烘的。
回到会议室时，小李正拿着我的那包老坛酸菜泡面。
看到我进来就打趣：“军哥，Eva姐是不是给你带好吃的了？看你笑的，眼睛都眯起来了。”
老张也跟着笑：“行了行了，别调侃刘军了，咱们赶紧吃完，晚上还得再盯会儿系统，别又出幺蛾子。”
我坐下来，打开Eva给我的保温饭盒，鸡汤的香味飘出来，盖过了泡面的味道。
大家凑过来看，小李咽了咽口水：“军哥，下次让Eva姐多做点，也给我们分点呗，总吃泡面，我都快忘了肉味了。”
我笑着点头，舀了一勺鸡汤。
鲜得很，应该是炖了很久。
喝着汤，看着会议室里围着泡面桶的兄弟们，看着屏幕上稳定的系统数据。
突然觉得，这场闹心的危机，好像也没那么难扛了。
只是我没想到，第二天上班时，陈建仁会突然出现在机房门口。
看着我们临时调来的游戏服务器，脸色沉得像乌云。
“谁让你们动游戏部的资源？要是影响了《大话西游》的运营，你们谁担得起责任？”
我手里的鸡汤碗还没放下，心里咯噔一下。
刚破的局，好像又要起新的波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