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月的广州刮起了罕见的湿冷北风。
窗玻璃上凝着一层薄薄的水雾,用手指一划,就能画出歪歪扭扭的痕迹。
我下班回家时,楼道里飘着邻居家煮腊肠的香味。
往年这个时候,Eva会在门口挂一串彩灯。
还会炖一锅萝卜牛腩,等着我进门就能闻到香味。
可今天,家门口只有一盏孤零零的声控灯。
亮了又暗,像极了我们现在的关系。
钥匙插进锁孔时,我犹豫了一下。
和钟佳琪视频后的这一周,我每天都在想怎么跟Eva坦白。
可每次推开家门,看到她坐在沙发上整理看房资料,或者在阳台给多肉浇水,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安安的笑脸、钟佳琪的眼泪、思君的虚拟视频,像三块石头压在心里。
我怕说出来,就会把我们好不容易缓和的关系彻底砸碎。
推开门,客厅的灯没开,只有阳台的小灯亮着,映出Eva的背影。
她正蹲在地上,把一盆盆多肉装进纸箱。
动作很轻,却每一下都像落在我心上。
“你回来了。”
她没回头,声音很淡,没有平时的笑意。
“我跟闺蜜说好了,这阵子先去她那住。”
我的心猛地一沉,快步走过去,想抢她手里的多肉:“别搬,有什么事我们好好说,我……”
“好好说?”
Eva终于回头,眼睛红红的,却没掉眼泪。
“刘军,你跟我好好说什么?说你抽屉里的加密硬盘?说英国来的照片和便签?还是说你这一周每天晚上躲在书房打电话,声音压得低低的,怕我听见?”
她的话像针一样扎进我心里!
我张了张嘴,却找不出任何理由反驳。
我以为自己掩饰得很好,却没想到她早就察觉了。
“我不是故意要瞒你,我只是……”
“只是不知道怎么说,对吗?”
Eva打断我,把最后一盆多肉放进纸箱。
那是她最喜欢的“桃蛋”,之前总说“等搬进新家,要把它放在阳台最显眼的地方”。
“刘军,我不怕你有过去,我怕的是你不跟我坦诚。从郝曼丽的电话,到那个硬盘,再到现在的照片,你每次都要等我发现了,才勉强说一点,你把我当什么了?”
我伸手想抱她,她却往后退了一步,避开了我的手。
“我累了,不想再猜了。”
她拎起纸箱,还有一个装着她衣服的背包。
“等你想清楚,愿意把所有事都告诉我,我再回来。钥匙我放在玄关的柜子上了,你自己注意身体。”
她走的时候,没关门,楼道里的风灌进来,吹得阳台的窗帘哗哗响。
我站在原地,看着空荡荡的客厅。
茶几上还放着她昨天画的户型图,上面用红笔圈出的“阳台吊椅”还很清晰。
可现在,那些关于未来的规划,好像一下子都成了泡影。
接下来的日子,我每天下班回家,都会先看一眼玄关的柜子,总觉得Eva会突然回来,会像以前一样,笑着说“我给你炖了汤”。
可柜子上只有一把孤零零的钥匙,客厅里的灯再也没开过。
我总是坐在沙发上,看着阳台空荡荡的多肉架子,直到天亮。
老张和小李看出了我的不对劲,问我是不是家里出了问题,我只说“没事,有点累”。
老谭也找过我,说“要是实在撑不住,就请假调整几天”。
我摇了摇头。
反外挂系统还在优化,163邮箱的用户刚稳定下来,我要是倒下了,团队怎么办?
圣诞那天,公司放了半天假。
小李拉着我去吃火锅,说“热闹热闹,别一个人闷着”。
火锅店里满是欢声笑语,大家都在说新年的计划。
只有我看着锅里翻滚的红油,心里像被冷水泡着。
手机响了,是Eva发来的短信,只有五个字:“圣诞快乐”。
我盯着短信看了很久,手指在屏幕上打了又删。
最后只回复了一句“你也快乐,注意保暖”。
发送成功的瞬间,我突然觉得很无力。
我们之间,好像已经连一句多的话都说不出来了。
新年很快就到了。
广州的街头挂起了红灯笼,商场里播放着《恭喜发财》,可我家里还是冷冷清清的。
除夕夜,我煮了一碗速冻饺子,坐在沙发上看春晚。
节目很热闹,我却一点都笑不出来。
十二点的时候,手机震了一下,是Eva发来的,还是五个字:“新年快乐”。
我看着这五个字,眼泪终于掉了下来。
我知道,她还在等我坦白,还在给我机会。
可我还是没勇气。
我怕我说了安安的事,她会彻底离开我;
我怕我们那些关于未来的规划,再也实现不了。
我握着手机,手指在屏幕上打了很长一段话,从2001年元旦的事,到钟佳琪的视频,再到安安的血型,每一个字都写得很艰难。
可到最后,我还是把那段话删了,只回复了一句“新年快乐,照顾好自己”。
发送成功后,我把手机扔在沙发上,看着窗外的烟花,心里一片茫然。
我不知道自己到底在害怕什么,也不知道我们的感情,还能不能回到以前。
我只知道,这个新年,没有Eva,没有火锅的香味,没有多肉的绿意。
只有我一个人,守着空荡荡的房子,和一堆没说出口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