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医学院屋后一座小山头上,林白芷在一块巨石旁收住脚步,回身淡漠的看着跟过来的巫天祁。
巫天祁低垂着头神形狼狈,晃晃悠悠走过来,一屁股坐在地上,不顾形象不顾尊严。
他缓缓抬头,双眸猩红看向林白芷,语气却卑微到尘埃里。
“你请说,要怎样才能放过我。”
此时在他眼里,什么尊严、骨气通通没有活着重要。
他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母后等他回去救,仇人等他回去报复。
林白芷俯下身与他平等对视,望着那满眼恨意,她眸色冰凉。
高高在上傲娇的人,被迫低头,可想而知他心中有多恨——恨意刻入骨髓!
对视几息,她淡淡开口:“巫天祁,世上每个人都应是平等的,没有人应该高高驾驭他人之上,可以随意践踏他人感情,任意残害他人生命。”
“知道你现在非常恨我,同样我也恨你!如今你最清楚恨一个人的心情,应该懂我为何恨你,所以你没有资格怨恨我。”
“从前的‘我’对你如何,你应该清楚,可你是怎么做的?”
“我……”巫天祁张了张嘴,想辩解,回想起过往——他从未把林白芷放在眼里,甚至都不愿正眼看她,他只是利用她对他的感恩心,心甘情愿为他做事。
林白芷为他做的事情,他认为都是理所应当,他怜悯她,她就应当为他付出。
而且,她是药奴,他怎么就不能冷待她,凭什么他要一直保护她?
“……你是药奴,本太子并未虐待你,你所做的都是药奴应该做的……”
不懂她为何恨他,他没有错,“是你自己蠢,堂堂国公嫡女心甘情愿来做药奴。”
要怪也是该怪她愚蠢不自知。
“呵,”林白芷轻蔑的瞥了他一眼,站起身转身向前走了几步。
眼前是峰峦迭起,满眼碧翠,美好的风光景色,可惜他口中的那位愚蠢花季少女再也看不见。
胸中积压的愤懑令人透不过气来,她深深呼吸一口气,说出心中为原主的不平。
“为祖母做药奴是我的孝义,我有选择的权利,这不是该让你们冷待、苛待、虐待的理由。”
八岁的原主还是个孩子,她的选择有别人误导因素,怎能说明她愚蠢不堪,因此被歧视被欺辱,这样不公平。
“即便我愚蠢无知,可我并未做过伤天害理的事,与人无怨无仇,却要被一些人有目的的谋害……该死的不是我,是那些想害我的人。”
原主因愚蠢无知已经遭受七年苦,却有人仍不放过她,她有何该死的错?
“你以为你无辜,你可想过,若没有你那瓶九毒丸,我那日也许不会死。你是直接导致‘我’死亡的罪魁祸首!”
林白芷长长呼出一口浊气,这是她的主观判断。
根据原主记忆,她认为巫太子的九毒丸是导致原主死亡的原因之一。
为原主复仇就应该让害死原主的凶手抵命——巫天祁要死。
可是,心中残留原主对巫天祁的情感意识,让她纠结该不让他为原主偿命?原主又是否希望巫天祁为她偿命?
糊涂的系统,给了她任务却没有明确目标,没有指出明确的复仇对象,全靠她凭原主不全的记忆理所当然的猜测。
林白芷的话让巫天祁陷入沉思。
那夜,真的是他的九毒丸害死她吗?可是他只是顺带让他们用的,即使没有他的九毒丸,那些人也是要毒死她的。
所以,她的死与他无关,还有……她说林白芷死了?
巫天祁抬眸,惊诧看向前面站立,气质清冷身形挺直的背影,她果真不是林白芷!那么她这是承认了?
他俊眸冷厉,望着那背影问道:“你是说,林白芷已经死了?那你又是谁?”
林白芷眼中一丝慌乱一闪而过,缓缓转过身,对上他那双审视眼眸,眸中已没有波澜。
良久,开口道:“是从前的我死了,被你们害死的!现在的我重新活过来,是被神医救活的。”
“没有神医相救,这个世上,不会再有我林白芷。
我还活着并不能抹杀你们对我所做的罪孽,所以你们一个个都应为从前的我殉葬。”
现在还不是公开她身份的时候,所以不能承认,即使他怀疑再多也没有证据。
巫天祁挑眉,鬼才信,他确定眼前人不是林白芷,不是换人就是里面的芯子换了。
只是他没有证据,没有能力揭发她,他生命还掌握在她手中。
但是,他不服……
“其实,那夜没有我的九毒丸,他们也会毒死你,而我只是利用临死的你为我试一次药而已……”
他是顺便为之,罪不至死!
“呵”林白芷轻笑,看他就像在看一个无知的熊孩子,面色骤然一冷,声音清冷刺骨。
“巫天祁!亏你聪明绝顶,竟不知自己错在哪里!”
“因你巫太子曾护佑过‘我’,这些年‘我’感恩戴德一直跟随在你左右,对你唯命是从,为你试毒试药,甘愿为你赴死。”
“而你对我的付出认为是理所应当,因为需要我,平时会对我略微伸出援助之手。
你的些许恩情,我铭记在心,为你付出一心一意。”
“整整七年陪伴,‘我’早已把你视作亲人,依赖你,信任你。而你却如冷血动物,漠视我被残害,你的顺带利用实际是落井下石。”
巫天祁:“!!!”
巫天祁惊讶到震惊!惊讶眼前女子对林白芷和他的关系看得如此透彻,震惊说他的行为实际是落井下石。
这些年林白芷对他的信任与依赖,他都清楚,可他不觉得那是什么荣幸的事,反而认为她蠢,一个人怎能轻易信任依赖他人。
视他为亲人,他倒是不清楚,若说倾慕他他信,近两年他发现她看他的眼神时常带着羞涩和迷恋。
当他做亲人,是她蠢没有自知之明,她怎配做他亲人。
他的亲人只有母后和皇叔,不会再对其他人产生亲情,更何况林白芷这样愚蠢的——好好的国公女为一个继祖母甘做药奴,甚至为其研制新药不惜自损身体。
“嗤,视为家人?本太子不稀罕。”
巫天祁嗤笑一声不为所动,上身随意靠向身后巨石,一条腿伸直,一条腿曲起,一只手放在曲起的膝盖上,抬起另一只手捋了捋凌乱的发辫。
歪头看向林白芷,戏谑道:“既然视本太子为亲人,就不应怨恨置本太子于死地。”
说着冲白芷伸手,“把解药给我,本太子也当你为亲人。”
这时的林白芷心绪已然平静下来,对他这副泼皮无赖的样子,已经心无波澜。
冷清冷意之人,不值得拥有亲情爱情,她为原主不值。
她静静的看着巫天祁,淡漠的眸光沉静如一湖秋水,淡淡道:“别以为你贵为太子……像你这种不懂珍惜的人,不配做我林白芷亲人。”
你也配,你个渣男,去死好了!她不是原主,不喜欢这类型的——白眼狼一样养不熟。
“嗤!”巫天祁不屑的轻笑,“随你,但请把解药给我。”
“凭什么给你?”林白芷眸中带着冷蔑,害死原主还想轻易得到原谅,那不能够。
巫天祁耸了耸肩,撇嘴道:“你既如此,那本太子也不介意把知道的说出去。”
林白芷冷冷的看他,平静道:“你知道什么?想怎样?”
她倒想听听他能说出什么?
“……好吧!本太子这就去与长老们说清,你是怎样让张书雁杀死那些医生,又怎样让胡院长自缢身亡。”
见她一副吃定他不怕揭穿的样子,巫天祁慵懒的站起身,拍拍身上的泥土转身作势要走。
她一直不肯给解药,他只能孤注一掷的赌一把,赌她是否真的不惧,更想知道她还有什么后招。
林白芷眼眸危险的微眯,这货死到临头竟还有心威胁,是嫌他死的慢吗?
她冷嗤道:“呵,随你去讲,本人哪有你说的那等本事,这一切不都是你巫太子指使的吗?”
没有第三人证,二人互相指证,就看谁说的话更可信。
原主在神医学院生活七年,有什么样的能力多数人都知道,谁会相信她一夜之间会变得能杀人于无形。
她若说这一切都是巫天祁做的,任谁都会相信。
“你……”
巫天祁停下脚步转身,气愤的不知道该说什么!
女人好无赖!她若咬死所有的事都是他做的,到时候估计他比现在死的还惨。
“哈哈哈……”
忽然一声大笑从巨石后面传来,一白衫男子从青石后面缓缓走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