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北谷深处,一处新开辟的简陋洞府内,隔绝阵法光华流转。韩七与云隐阁主相对而坐,那枚星辰精金令牌与半部《混沌化神篇》玉简,静静置于两人之间的石台上。
云隐阁主的气色比之前好了不少,但眉宇间那抹因宗门巨变与自身重伤而留下的沧桑与沉痛,却愈发深刻。他伸出有些颤抖的手,轻轻抚摸着那枚北辰令牌,浑浊的眼中流露出追忆、愧疚与一丝释然。
“你果然找到了它……”云隐的声音沙哑,带着无尽的疲惫,“这枚‘北辰枢令’,与你的北辰令本是一对。一枚主外,执掌征伐、传承;一枚主内,守护秘藏、记载核心之秘。历代由阁主与传承者分别保管。”
他看向韩七,眼神复杂:“老夫愧对历代祖师,未能守住山门,致使枢令蒙尘,秘典残缺……”
“阁主不必自责,暗辰势大,非一人之过。”韩七沉声道,将话题引向关键,“这《混沌化神篇》,以及星渊的本质……”
云隐点了点头,深吸一口气,压下了翻涌的情绪。他拿起那半部玉简,神识沉入其中片刻,脸上露出一丝苦涩。
“果然……只剩下这引导混沌、初步化神的前半部,关于如何应对星渊、乃至更高境界的后半部……已随另外半部玉简,失落在那场浩劫之中了。”他叹了口气,随即目光变得锐利,“不过,仅凭这前半部,以及老夫所知的一些零碎秘辛,也足以让你对前路,有一个清晰的认知。”
他看向韩七,语气变得无比郑重:“韩七,你既已初窥混沌大道,便当知晓,混沌并非虚无,而是蕴含一切可能性的‘源初之海’。我们所修的灵力、所悟的法则,乃至我们所处的这方宇宙,皆是从这片‘源初之海’中衍生、凝聚而来。”
韩七点头,他凝聚混沌星源时已有此感悟。
“而星渊……”云隐阁主的语气陡然变得低沉而压抑,“它并非寻常意义上的世界或秘境,它本质上是这片‘源初之海’在演化过程中,因某种未知的、极其可怕的‘创伤’或‘病变’,所产生的一片……永恒的‘虚无溃烂之地’!”
永恒的虚无溃烂之地!韩七心神剧震!
“你可以将它理解为,我们这方健康宇宙躯体上,一个不断扩散、腐烂的伤口。”云隐阁主以手沾水,在石台上画了一个圆,又在边缘点出一个不断侵蚀圆形的黑点,“它并非外来之物,它就诞生于我们宇宙的本源之中!它存在的唯一意义,就是吞噬、湮灭一切由‘源初之海’衍生出的秩序与存在,将万物重归于它那种死寂、混乱、纯粹的‘无’!”
“暗辰之主,也并非简单的域外魔神。”云隐的声音带着一丝寒意,“它最初,很可能只是星渊这片‘溃烂之地’自然孕育出的、代表其毁灭意志的一个‘脓疮’或‘意识聚合体’。但不知从何时起,它找到了那枚最初崩碎的、蕴含着部分‘源初’秩序之力的镇魔碑核心碎片,并以其无与伦比的污染与扭曲能力,将其侵蚀、同化!”
“如今的暗辰之主,已然成为了一个畸形的、可怕的怪物!它既是星渊毁灭意志的化身,又掌控着一部分源自镇魔碑核心的、被扭曲的秩序权柄!这使得它不仅能驱使星渊的吞噬之力,更能一定程度上‘扭曲’正常的天地法则,使其变得有利于它自身,这也是为何暗辰修士的力量如此诡异难缠的原因!”
韩七听得背脊发凉。他一直以为星渊是某种外来入侵势力,暗辰之主是入侵者的首领。却万万没想到,真相竟是如此骇人听闻!星渊是宇宙自身的“癌症”,暗辰之主则是这癌症滋生的、并且窃取了一部分免疫系统(镇魔碑)力量的恐怖癌细胞!
“所以,集齐九碑碎片,并非仅仅是为了关闭一扇‘门’?”韩七声音干涩地问道。
“不错!”云隐阁主重重点头,眼中爆发出精光,“九碑合一,重铸的并非只是一件法器,而是象征着这方宇宙‘源初秩序’的完整权柄!唯有以此完整的秩序权柄,才能从根本上‘治愈’或者说‘压制’星渊这片本源的溃烂!才能将暗辰之主这个畸变的怪物,连同它窃取的那部分扭曲权柄,一同净化、剥离、乃至彻底封印!”
“而你所走的混沌大道……”云隐目光灼灼地看向韩七,“便是关键中的关键!混沌,是源初之海的本相,它既能衍生秩序,亦能包容寂灭。唯有以混沌为根基,才能承载九碑合一时的磅礴秩序之力,而不被其同化或撑爆;也唯有理解混沌的真谛,才能在秩序与星渊的‘虚无’之间,找到那微妙的平衡点,完成最终的封印,甚至……如未来你所见那般,开辟出不受星渊侵蚀的‘北辰仙界’!”
洞府内一片寂静,只有云隐阁主沉重的话语在回荡。
韩七消化着这惊人的真相,只觉肩上的担子又沉重了千万倍。他面对的,不仅仅是强大的敌人,更是宇宙本源层面的病变!他的道,他所寻找的碎片,竟牵扯到如此宏大而根本的存亡之争!
“混沌化神篇,便是引导你如何更深入地理解、掌控混沌,为将来承载九碑之力、平衡秩序与虚无打下坚实基础的功法。”云隐将玉简推向韩七,“虽然后半部缺失,但前半部足以让你在化神期内,将混沌大道推演到一个极深的境界。至于后续……或许需要你在寻找剩余碎片的过程中,自行领悟、补全了。”
韩七郑重地接过玉简,神识沉入。
开篇便是:“混沌者,非空非有,亦空亦有,造化之枢机,万法之归墟……”
玄奥的经文如同洪钟大吕,在他识海中轰鸣,与他自身对混沌的感悟相互印证、补充。许多之前晦涩不明之处,此刻豁然开朗!他能感觉到,自己的混沌星源运转得更加自如,对秩序与寂灭的融合,也有了更清晰的方向。
看着沉浸于感悟中的韩七,云隐阁主眼中闪过一丝欣慰,但更多的,是深沉的忧虑。
真相已然揭示,道路已然指明。
但前路的艰险,远超想象。
这孩子,真的能肩负起这救世的重担吗?
云隐不知道答案。
他只知道,这是北辰传承者,也是这方宇宙,最后的希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