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再次笼罩了工业区。
一天后，一道瘦小的身影，如鬼魅般悄无声息地溜回了白楼。
是机灵鬼。
它顾不上喘口气，径直冲到林凡面前，压低声音，语速飞快地汇报着它看到的一切。
“老大，确有此事！”机灵鬼的眼睛里闪烁着兴奋和紧张，“黑枭的老巢真的乱了！带头造反的是一只叫‘二猛’的罗威纳，就是那天晚上跟在黑枭身边，块头最大的那只！他带着一大帮狗，把黑枭和几个忠于他的手下，困在了一间废弃的仓库里了！”
机灵鬼喘了口气，继续说道：“我偷偷靠近听了很久，那帮狗就在仓库外面守着，不进去，也不让里面的狗出来，看样子是想活活把黑枭饿死在里面！”
情报，与白狗所说完全吻合。
林凡静静地听着，眼神深邃，看不出喜怒。
“老大，那我们……”阿黑在一旁试探性地问道。
林凡思虑再三，缓缓站起身。他的伤势在草药的治疗下已经好了大半，虽然还不能剧烈活动，但行走已无大碍。
“召集所有能战斗的狗。”林凡考虑再三说道“带上剩下的草药。我们，前往支援。”
这一次，狗群中没有太多的反对声。虽然它们对黑枭依旧心怀芥蒂，但对林凡的命令，已经形成了一种近乎本能的服从。
队伍在夜色的掩护下，悄无声息地离开了白楼。
当他们再次踏上工业区的土地时，这里的气氛已经与几天前截然不同。曾经那种由黑枭建立起来的、森严而统一的秩序已经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混乱而紧张的对峙。
林凡没有贸然靠近，而是带领队伍，潜伏在距离那间仓库几百米外的一处废料堆后面，在暗处观察。
借着微弱的月光，他能清晰地看到，那间孤零零的仓库门口，趴着、卧着十几只狗。它们三五成群，显得有些懒散，但却死死地封锁住了仓库唯一的出口。
为首的，正是一只体型壮硕、肌肉虬结的罗威纳犬——二猛。
它正趴在地上，百无聊赖地啃着一根不知道从哪里捡来的骨头。
“老大，里面还没动静吗？”一只杂毛狗凑到二猛身边，谄媚地问道。
二猛头也不抬，从喉咙里发出一声不屑的闷哼：“哼，能有什么动静？黑枭那家伙，被那只白狗捅了个对穿，现在估计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了。再饿上两天，不用我们动手，他自己就得烂在里面。”
另一只尖嘴的牧羊犬也凑了过来，嘿嘿笑道：“还是老大您高明！当初跟那只白狗打的时候，您就留了一手，没把力气都使出去。要不然，现在跟黑枭一样躺在里面的，说不定就是我们了。”
二猛闻言，得意地抬起头，将嘴里的骨头“咔嚓”一声咬断，露出一口森白的牙。
“那是自然。”它傲慢地说道，“我早就看黑枭那家伙不顺眼了，什么事都他一个人说了算，抢来的好东西都先进他的肚子。凭什么？老子替他卖命，还得看他脸色？”
它顿了顿，声音里带上了一丝阴狠：“那晚我就看出来了，那只白狗，是个狠角色。让黑枭去跟他拼个两败俱伤，我们坐收渔翁之利，这才是最聪明的做法。我只是没想到，黑枭那废物，竟然会被伤得那么重，连自己的老巢都守不住了。”
这段对话，一字不漏地传到了远处林凡的耳朵里。
林凡的眼神微微一凝。原来如此。
二猛在围攻自己时，并未出全力以赴，故意放水留藏实力。它的目的，从一开始就是想借自己的手，削弱甚至除掉黑枭。
好一招借刀杀人，好一个坐收渔翁之利。
这个二猛，虽然勇猛，但格局太小，心胸也过于狭隘。它能造反，却成不了真正的王。
林凡又将目光投向了那间死寂的仓库。
此刻，仓库内部，气氛压抑到了极点。
黑枭虚弱地趴在肮脏的地面上，下腹部的伤口因为没有得到及时有效的治疗，已经开始发炎、流脓，散发出一股难闻的腐臭味。每一次呼吸，都牵动着伤口，带来一阵阵撕裂般的剧痛。
他的身边，只剩下四只忠心耿耿的死党，每一只都带着伤，神情萎靡。
“老大，我们……我们冲出去吧！”一只年轻的杜宾犬焦躁地说道，“再这么下去，我们就算不被饿死，您的伤也……也撑不住了！”
“冲？”黑枭身边，一只年长的、瞎了一只眼的黑背犬沙哑地开口，“怎么冲？外面十几只狗，二猛那家伙就守在门口。我们现在这个样子，冲出去就是送死。”
黑枭艰难地喘息着，没有说话。它的体力在飞速流逝，高烧让它的意识都开始有些模糊。
几天前，他还是这片区域说一不二的王。
几天后，他却成了被自己曾经的手下围困、坐以待毙的阶下囚。
巨大的落差，几乎要将他的骄傲彻底击碎。
“都怪那只白狗！”年轻的杜宾犬恨恨地说道，“如果不是他，您怎么会伤成这样！二猛那帮混蛋，也根本不敢造反！”
“不……”黑枭却出人意料地开口了，它的声音虚弱，带着一丝复杂的意味，“不怪他。那是一场公平的决斗，我输了……输得心服口服。他的爪子，比我的脑子更清醒。”
他顿了顿，自嘲地笑了笑：“我只是没想到，我黑枭纵横街头这么多年，最后不是败在敌人手里，而是被自己养的狗，堵死在了家里。真是……讽刺。”
那只叫“暗影”的独眼黑背犬叹了口气：“老大，那只白狗派来的使者，不是说……只要您肯归顺，他就出兵支援吗？要不……”
“闭嘴！”黑枭猛地抬起头，眼中迸发出一丝残存的凶光，“我黑枭，就算是死，也绝不会向一个打败我的敌人低头！这是我最后的尊严！”
“可是老大，我们已经两天没吃东西了，您的伤……”
“够了！”黑枭打断了它，剧烈的动作让它一阵猛咳，嘴角溢出一丝血沫。
仓库外的林凡，将这一切听得清清楚楚。
他得到了足够多的信息。
第一，黑枭的确被困，且伤势严重，情况危急。
第二，黑枭虽然嘴硬，但内心深处，对自己的实力是认可的，甚至有一丝敬佩。
第三，黑枭宁死不降的“尊严”，恰恰是他这种枭雄人物最看重，也最容易被利用的弱点。
第四，也是最重要的一点——他判断，这不是陷阱。
如果这是黑枭和二猛联手演的一出戏，他们的对话绝不会是这样。二猛的得意和短视，黑枭的落魄和挣扎，都做不了假。
那么，现在的问题，就从“要不要救”，变成了“如何救”。
林凡的目光，开始扫视整个战场。
二猛的十几只手下，虽然数量占优，但队形松散，士气不高，只是单纯的围困，并没有太强的战斗意志。他们最大的依仗，就是首领二猛。
仓库只有一个出口，被死死守住。但仓库的墙体，是一些老旧的波纹铁皮，连接处已经锈迹斑斑。
林凡的脑中，一个周密的布局，开始迅速形成。
林凡压低身体，对身边的阿黑、大黄它们，发出了几声极低沉的、夹杂着复杂音节的呜咽声。
那是在布置战术。
他的目光扫过跃跃欲试的大黄和坦克。
“大黄，坦克，”林凡的声音冷静而清晰，“你们两个，带领大部分兄弟，从左右两个方向，绕到他们的侧翼。记住，不要真的冲进去，就在外围，给我用尽全力地叫，把声势造到最大！”
大黄一愣，有些不解：“老大，光叫唤，不打？”
“对，不打。”林凡的眼神深邃，“你们的任务，不是杀伤，是引开那些闲杂的狗。二猛的手下都是些乌合之众，听到两翼有埋伏，一定会分兵去探查。我要你们把水搅浑，把他们的阵型彻底打乱。”
接着，他看向机灵鬼。
“机灵鬼，你带几只腿脚最快的，等大黄他们一动手，你们就从另一个方向冲出来，制造更大的混乱。打一下就跑，让他们摸不清我们到底有多少狗，主力又在哪里。”
安排完这一切，林凡的目光，最后落在了身边最强的两员大将身上——阿黑和刀疤。
“等他们的注意力被彻底吸引过去，”林凡的语气陡然变得冰冷，“我们三个，从正面冲过去。”
刀疤舔了舔嘴唇，脸上那道狰狞的伤疤在月光下扭曲着，透出一股嗜血的兴奋。阿黑则沉默地点点头，巨大的身躯微微下沉，像一头即将扑出捕食的黑豹。
林凡的目光，穿透黑暗，死死地锁定了那个正在悠闲啃着骨头的罗威纳。
“我们的目标，只有一个。”
“擒贼先擒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