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林默一行人悄无声息地返回营地，那卷来自“山鬼”分舵的密封铜管，如同带着沉甸甸的重量。
主帐内，油灯昏黄。林默拆开铜管，取出一叠写满密文的薄绢。影十三熟练地取出一套药水，小心涂抹，字迹逐渐显现。
情报远比天元城获取的详尽数倍，不仅标明了四大分舵主力大致的驻扎区域、已知的高手名单和性情分析，甚至还有几处被重点怀疑可能是遗迹入口波动的坐标点，以及四大分舵之间近期发生的几次规模不大、却被暗中记录下来的摩擦细节。
“青龙舵厉狂涛，性情暴烈，驻地‘裂风谷’，麾下‘狂风卫’约三百人，疑似与白虎舵因一处疑似矿脉发生冲突……”
“白虎舵石破天，力大无穷，驻地‘碎星坪’，麾下‘裂地卫’约二百八十人，与青龙舵摩擦不断，近期有人员频繁调动迹象……”
“朱雀舵姬红尘，行踪诡秘，疑似驻地‘红枫林’，但无人证实，麾下人员数量不明，擅长易容、渗透，似在暗中挑拨青龙、白虎关系……”
“玄武舵岳擎，防御见长，驻地‘铁壁岩’，麾下‘磐石卫’约三百五十人，态度保守，严守驻地，少有主动出击……”
“遗迹入口疑似坐标三处：落星涧、幽影潭、葬古山坳，灵气波动最频繁者为落星涧……”
一条条信息映入眼帘，林默的目光锐利如鹰，快速分析着其中的关联与机会。四大分舵并非铁板一块，青龙与白虎矛盾已现，朱雀暗中搅局，玄武作壁上观，这正是他可以利用的缝隙。而遗迹入口的疑似坐标，更是将搜索范围缩小了数倍。
“这‘山鬼’，倒是有几分本事。”林默放下情报，语气平淡。能得到如此详尽的信息，证明这个分舵确实在此地根基深厚，能量不小。但也正因如此，他们的傲慢与难以收服，也在情理之中。
“主公，我们接下来如何行动？”影十三问道。
“按兵不动，继续消化情报。同时，派出‘蜂鸟’，重点监控落星涧和青龙、白虎两舵的动向。”林默下令，“我们等一个合适的时机。”
然而，树欲静而风不止。
次日正午，一名负责外围警戒的默营战士快步走入主帐，躬身禀报：“主公，营外有一人求见，自称是天元城暗影阁分舵主，赵千山。”
林默与影十三对视一眼，皆看到对方眼中的一丝讶异。昨夜刚与“山鬼”接触，今日这天元城的分舵主就找上门来了？消息如此灵通？还是……另有所图？
“请他进来。”林默神色不变。
不多时，一名身着锦袍，面容看起来约莫五十岁上下，身材微胖，脸上带着商人般和煦笑容的男子，在一名默营战士的引领下走入帐中。他步伐沉稳，眼神精明，一进帐便对着林默拱手行礼，姿态放得颇低。
“天元城分舵，赵千山，参见少主！”他声音洪亮，带着恰到好处的恭敬。
少主？林默眉头微挑。这个称呼，倒是有些意思。既点明了他身负仙魔二尊传承、具备继承暗影阁道统的潜在资格，又巧妙地避开了直接承认其领导地位，带着一丝试探与观察。
“赵舵主不必多礼，请坐。”林默抬手示意，目光平静地打量着对方。此人气息内敛，看似只有真气境初期的修为，但林默敏锐的灵觉却察觉到一丝隐藏极深的圆滑与世故，绝非表面看起来这般简单。他能坐镇天元城这等繁华要地，必有其过人之处。
“谢少主。”赵千山依言坐下，脸上笑容不减，“听闻少主昨夜与‘山鬼’那边接上了头？呵呵，那帮家伙常年躲在深山老林里，性子孤拐了些，若有怠慢之处，还望少主海涵。”
他话语看似在替“山鬼”道歉，实则点明了自己消息灵通，并且隐隐有将“山鬼”与自己区分开来的意味。
“无妨，各司其职而已。”林默淡淡道，“赵舵主今日前来，所为何事？”
赵千山搓了搓手，脸上露出一丝恰到好处的为难与愤懑，叹气道：“不敢隐瞒少主，属下今日前来，一是拜见少主，聆听训示；二来……实在是遇到了一桩棘手的麻烦，想恳请少主出手，为我等做主啊！”
来了。林默心中冷笑，面上却不露分毫：“哦？什么麻烦，连赵舵主都感到棘手？”
“唉，说来惭愧。”赵千山苦着脸，“我分舵前些时日，通过秘密渠道，从西域购得一批珍贵的‘星辰砂’，此物对于炼制一些特殊暗器和阵法至关重要。本打算借此提升分舵实力，却不料，在运入天元城时，被‘四海商会’给强行扣下了！”
“四海商会？”林默目光微动。这个名字他在天元城时听过，是城中实力最雄厚、背景也最复杂的商会之一，据说与中原几个大门阀乃至朝廷高层都有千丝万缕的联系，生意遍布南北，堪称巨无霸。
“正是！”赵千山语气带着愤慨，“那四海商会仗着势大，蛮横无理，非说我们这批货来历不明，违反了他们的什么狗屁规矩，强行扣押，索要天价‘赎金’！属下多次派人交涉，甚至亮出了暗影阁的身份，可对方根本不吃这一套，反而变本加厉！扬言若再不交钱，就要将货物充公，甚至……还要追究我们‘走私’之责！”
他抬起头，看着林默，眼神中充满了“期盼”与“无奈”：“少主！您也知道，我们暗影阁如今式微，在这中原之地，名头早已不如往昔。那四海商会根本不给面子！属下实在是没有办法了！听闻少主驾临，神通广大，连青蛟帮那等地头蛇都能随手碾碎，想必对付这四海商会……定有良策！”
他话语恳切，姿态放得极低，将一个受尽委屈、求助无门的下属角色演绎得淋漓尽致。但林默却从他眼底深处，捕捉到了一丝一闪而过的狡黠与试探。
什么狗屁星辰砂，什么四海商会刁难！这分明是赵千山精心准备的一个“下马威”，一个烫手山芋！
他表面恭敬地称呼“少主”，实则根本不信林默有这个能力整合暗影阁。抛出这个难题，就是想看看林默如何应对。若林默退缩或解决不了，那在他赵千山眼中，这个“少主”也不过是个徒有虚名、不堪大用的年轻人，日后自然阳奉阴违，甚至可能暗中投靠其他分舵。若林默能解决……那他赵千山也不亏，既能拿回货物，也能借此掂量掂量这位“少主”的真正斤两。
一石二鸟，老奸巨猾。
帐内一时间安静下来，只有油灯灯芯偶尔爆开的噼啪声。影十三站在林默身后，眼神冰冷地看着赵千山，手已按上了腰间的短刃。
林默沉默了片刻，忽然轻笑一声，打破了沉寂。
“四海商会……确实是个麻烦。”他语气平淡，听不出喜怒。
赵千山心中一紧，脸上却堆满愁容：“是啊少主，那四海商会背景深厚，高手如云，在天元城可谓一手遮天，确实不好对付。若是少主也觉得为难……那，那属下再想别的办法……”他以退为进，语气中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激将。
林默抬起手，打断了他的话，目光如炬，直视赵千山：“赵舵主，这批星辰砂，对分舵真的很重要？”
“千真万确！”赵千山连忙保证，“关乎分舵未来数年的发展和数百弟兄的生计！”
“好。”林默站起身，身形虽不算特别高大，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决断力，“这件事，我接了。”
赵千山眼中闪过一丝讶异，他没想到林默答应得如此干脆。
“不过，”林默话锋一转，语气变得冷冽，“我帮你拿回这批货。之后，天元城分舵，需全力配合我接下来的行动，不得再有丝毫阳奉阴违。你，可明白？”
他的目光如同实质，压在赵千山身上。
赵千山心神一凛，感觉仿佛被一头洪荒巨兽盯上，后背瞬间渗出冷汗。他连忙躬身：“属下明白！若少主能解决此事，属下与天元城分舵，定唯少主马首是瞻！”
“记住你的话。”林默淡淡说道，“回去等消息吧。”
“是！是！属下告退！”赵千山不敢再多言，躬身退出了营帐，直到走出很远，才感觉那无形的压力消散，长长舒了口气，眼神却变得更加复杂。这位少主，似乎比他预想的还要强势和自信……只是，四海商会那块硬骨头，他真的能啃下来吗？
帐内，影十三上前一步，低声道：“主公，这赵千山分明是故意刁难！四海商会势力庞大，我们初来乍到，与之硬碰，恐……”
“无妨。”林默走到帐壁悬挂的地图前，目光落在标注着“天元城”和“四海商会总会”的位置上，嘴角勾起一抹冷冽的弧度，“他既然想看看我的手段，那我就让他好好看看。有时候，解决麻烦，未必需要硬碰硬。”
“传令下去，挑选十名机灵点的默营战士，换上便装，随我再入天元城。”
“影十三，你动用所有‘蜂鸟’，我要在入城前，知道四海商会会长钱四海最近三天的详细行程、喜好、弱点，以及……那批‘星辰砂’具体被扣押在哪个仓库，守备力量如何。”
他的眼神锐利，如同即将扑食的苍鹰。
“既然这是我在中原的第一个挑战，那便用这四海商会，来祭旗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