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租屋的窗帘拉得严严实实，只有电脑屏幕的光映照着林轩紧张而专注的脸。
那个从废弃车棚取回的黑色U盘，此刻正连接在他的笔记本电脑上。他没有贸然直接打开，而是先用自己的便携式读卡器做了个隔离，然后运行了数个病毒扫描和文件分析工具——这是他作为前资深宅男兼半吊子电脑爱好者的基本操作。
U盘看似普通，存储空间不大。扫描结果显示，里面除了一个名为“Siren‘s_backup”的加密文件夹外，空空如也。没有木马，没有隐藏分区，干净得有些反常。
越是干净，越显得欲盖弥彰。
林轩深吸一口气，将注意力集中在那个加密文件夹上。异能带来的“电量”尚且充足，大脑清明。他尝试着集中精神，将一丝微妙的感知力延伸向U盘，不是读取物理记忆，而是试图去“理解”那个加密算法的逻辑结构。
这是一种全新的尝试。以往他读取的是物品承载的“过去”的信息，而加密算法更像是一种固化的“规则”。他能成功吗？
起初，只有一片混沌。但随着精神的高度集中，一些模糊的、流动的“图案”开始在他意识中浮现，像是无数个0和1组成的湍流，围绕着某个核心旋转。那不是具体的密码字符，更像是一种……韵律，一种独特的频率。
“塞壬的歌声……”林轩脑中莫名闪过这个念头。这个加密方式，似乎带着某种催眠般的诱惑力，引诱破解者坠入陷阱。
他摒弃杂念，全力追踪着那股独特的频率波动。精神力如同细小的触手，小心翼翼地探入数据的迷宫。这个过程比读取物品记忆更加耗费心神，刚刚补充的“电量”开始缓慢而稳定地下降。
额头渗出细汗，但他不敢有丝毫松懈。
终于，在某个瞬间，他捕捉到了那个频率的核心节点——一组极其复杂但遵循着某种特殊数学规律的数字序列！不是简单的生日或电话号码，更像是一种……坐标或者某种标识码？
来不及细想，林轩立刻在解密软件中输入了这串刚刚“感知”到的密钥。
进度条飞速读取！
叮咚一声轻响，文件夹解锁了！
林轩心脏狂跳，迫不及待地点开。
里面只有一个文件，格式是.txt文本，文件名是：“For_Your_Eyes_only”（仅你可见）。
点开文本，里面只有寥寥数行字，却让林轩的血液几乎凝固：
“林轩，我知道你能看到这个。”
“齿轮在苏晚晴更衣室储物柜，通风管道内壁，磁吸式。”
“小心顾曼青，她不止是总监。”
“下次‘充电’，来医务室。——A”
A？安雅（Anya）！
果然是她！这个U盘是她安排的？她早就预料到柳小蕊的U盘会被调包，所以提前准备了这份“备份”？她到底是谁？是敌是友？
信息量巨大，冲击着林轩的神经。
齿轮的下落找到了！就在苏晚晴的柜子里，而且还是用磁铁吸在通风管道内壁？这女人藏东西的手段真是匪夷所思！
更让他心惊的是最后两句。“小心顾曼青，她不止是总监。”这句话印证了他之前的某些猜测，顾曼青的身份果然不简单！是集团派来的调查员？还是……其他势力的人？
而“下次‘充电’，来医务室。”这句话，更是让林轩头皮发麻！安雅不仅知道他的异能，连“充电”这种隐秘的后遗症都一清二楚？！她是怎么知道的？难道她也有类似的能力？或者，她一直在监视自己？
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顺着脊椎爬升。
但现在没时间深究安雅的目的了。齿轮的下落已经明确，必须尽快拿到手！那是证明Z03批次问题、甚至可能指向“塞壬”的关键物证！
苏晚晴今天看起来心神不宁，下班后似乎直接回了宿舍（林轩留意到她的车还在厂区），这或许是机会！
事不宜迟！林轩立刻关掉电脑，拔下U盘妥善藏好，深吸几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异能消耗不小，但行动力尚存。
他换上深色的衣服，像昨夜一样，凭借对厂区监控死角的熟悉，再次悄无声息地潜入了寂静的生产车间。
夜晚的车间比昨晚更加静谧，只有机器低沉的运行嗡鸣。三号线依旧被封锁着，像一片禁区。林轩目标明确，直奔女更衣室。
用老办法轻松打开门锁，闪身进入。更衣室里弥漫着各种化妆品和洗发水的混合香气，比昨晚更浓烈。他径直走到苏晚晴的18号储物柜前。
再次开锁，柜门缓缓开启。里面挂着的衣服、摆放的杂物依旧。林轩没有去翻动下面的东西，而是抬头看向柜子顶部的通风口格栅。
格栅是用螺丝固定的。他摸了摸口袋，幸好带了多功能工具刀。小心翼翼地拧下四角的螺丝，轻轻取下格栅。
通风管道内壁漆黑一片，积着薄薄的灰尘。他伸出手，在内壁四周仔细摸索。
果然！在靠近柜体后侧的内壁上，他摸到了一个硬币大小、硬硬的、带有磁性的物体！
就是它！
林轩心中一阵激动，小心翼翼地将那个小东西抠了下来。借着窗外透进来的微弱月光，他看清了——正是那个边缘有一个细微崩口的精密齿轮！冰凉的金属触感，带着苏晚晴藏匿它时的紧张情绪残留。
到手了！
他不敢耽搁，迅速将齿轮揣进兜里，将通风格栅原样装好，抹掉指纹，退出更衣室，轻轻带上门。
一切顺利！
然而，就在他转身准备离开的瞬间，一个冰冷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带着压抑的怒意和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林轩！果然是你！”
林轩身体一僵，缓缓回头。
只见苏晚晴正站在几步开外，背对着车间通道口透进来的光，看不清表情，但那双眼睛在黑暗中亮得吓人。她似乎也是刚从外面回来，身上还穿着那件炭灰色的西装外套，但套裙似乎换成了更方便活动的深色铅笔裤？光线太暗，看不太清。但林轩能感觉到，她此刻正处于爆发的边缘。
她怎么会在这里？不是回宿舍了吗？
“苏主管……”林轩喉咙发干，手下意识地捂住了口袋里的齿轮。
“你手里拿的是什么？”苏晚晴一步步逼近，高跟鞋敲击地面的声音在寂静的车间里格外清晰，带着致命的节奏感，“深更半夜，鬼鬼祟祟溜进女更衣室……林轩，我以前真是小看你了！你不仅是个色狼，还是个贼！”
“我不是贼！”林轩辩解，大脑飞速运转思考对策，“我只是来找回本该属于真相的东西！”
“真相？”苏晚晴嗤笑一声，已经逼近到林轩面前，两人几乎能感受到彼此的呼吸。她身上带着夜风的凉气和一丝淡淡的酒味（看来晚饭时又喝了点），“什么真相？是你偷窥、骚扰的真相，还是你企图栽赃陷害的真相？！”
她的情绪显然非常激动，声音带着尖锐的颤抖。
“我没有陷害任何人！”林轩也被她的咄咄逼人激起了火气，尤其是想到她可能也与“塞壬”有关，“Z03批次的齿轮为什么会破损？你为什么要把这个有问题的齿轮藏起来？苏主管，你到底在隐瞒什么？！”
他索性摊牌了，直接将口袋里的齿轮掏了出来，摊在手心。
月光下，那个带有崩口的齿轮泛着冷冽的光泽。
看到齿轮的瞬间，苏晚晴的脸色唰一下变得惨白，像是被人扼住了喉咙，呼吸都停滞了一瞬。她死死地盯着那个齿轮，眼神复杂到了极点，有恐慌，有愤怒，还有一丝……绝望？
“还给……我！”她几乎是咬着牙，从齿缝里挤出这几个字，伸手就要来抢！
林轩早有防备，后退一步，将齿轮紧紧攥在手心：“不可能！这是证据！”
“证据？证明什么？证明我的无能？还是证明你的卑鄙？！”苏晚晴像是被彻底点燃了，情绪失控地低吼道，“你以为你拿到这个就能扳倒我？林轩，你太天真了！你根本不知道你惹了多大的麻烦！”
她猛地扑了上来，不再是那个高傲的御姐主管，更像是一只被逼到绝境的母豹，指甲尖锐地抓向林轩的脸和手腕，企图夺回齿轮！
林轩没想到她会直接动手，猝不及防之下，脸上被抓出两道火辣辣的血痕，手腕也被她死死抓住！女人的力气在这种时候大得惊人！
“放手！”林轩又惊又怒，奋力挣扎。两人在昏暗的更衣室门口扭打在一起，撞得旁边的储物柜哐哐作响。
苏晚晴的酒意似乎彻底上头，不管不顾，又抓又咬，嘴里还含糊地骂着：“混蛋！给我！不然我让你在厂里待不下去！”
林轩顾忌着她是女人，又怕动静太大引来保安，束手束脚，一时间竟落了下风，口袋里的齿轮差点被她抠出去！
就在这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住手！你们在干什么？！”一个威严的男声喝道！
手电筒的光柱猛地照亮了扭打在一起的两人！
是保安队长，带着两个手下赶到了！
扭打的两人瞬间僵住。
苏晚晴像是被兜头浇了一盆冷水，猛地松开林轩，踉跄后退几步，靠在储物柜上，大口喘着气，头发散乱，衣衫不整，脸上还带着未褪尽的疯狂和潮红，眼神惊恐地看着突然出现的保安。
林轩也好不到哪去，脸上带着血痕，工装被扯得歪斜，手里还紧紧攥着那个齿轮，狼狈不堪。
保安队长用手电照着两人，脸色铁青：“苏主管？林轩？深更半夜，在女更衣室门口打架？成何体统！到底怎么回事？！”
苏晚晴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只是死死地瞪着林轩，或者说，是瞪着他手里的齿轮。
林轩心念电转。现在暴露齿轮？在保安面前指控苏晚晴？证据不足，反而会打草惊蛇，甚至被反咬一口！
他迅速将齿轮塞回口袋最深处，深吸一口气，对保安队长说道：“刘队长，误会。我和苏主管……有点工作上的分歧，情绪激动了点，现在已经没事了。”
“工作分歧？跑到女更衣室来分歧？！”保安队长显然不信，目光狐疑地在两人之间扫视，“苏主管，是这样吗？”
苏晚晴咬着嘴唇，胸口剧烈起伏，最终还是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是。”
保安队长眉头紧锁，看了看狼狈的两人，又看了看女更衣室的门，显然觉得这事蹊跷，但当事人都不追究，他也不好深究，只能严厉警告：“我不管你们有什么分歧！这里是工厂重地！再让我发现一次，一律按厂规严肃处理！现在，立刻离开这里！”
“是，我们马上走。”林轩连忙应道，拉了拉还在发愣的苏晚晴。
苏晚晴像是失了魂一样，被林轩半拉着，踉踉跄跄地朝着车间外走去。
保安队长看着两人离开的背影，摇了摇头，对旁边的手下嘀咕：“现在的年轻人，真是……不像话！”
走出车间，夜晚的冷风一吹，苏晚晴似乎清醒了一些。她猛地甩开林轩的手，眼神冰冷地看了他一眼，那眼神里充满了怨恨、警告，还有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
“东西……我会拿回来的。”她丢下这句话，转身，头也不回地朝着宿舍楼方向快步走去，高跟鞋的声音在夜色中显得格外孤寂而决绝。
林轩站在原地，摸了摸脸上火辣辣的抓痕，又摸了摸口袋里那个冰冷的齿轮，心情复杂到了极点。
齿轮是拿到了，但和苏晚晴的关系也彻底降到了冰点，甚至变成了公开的敌对。安雅的警告、顾曼青的神秘、柳小蕊的恐惧、“塞壬”的阴影……
所有的线索和矛盾，似乎都随着这个小小的齿轮，被推向了爆发的边缘。
他抬头望了望办公楼的方向，顾曼青的办公室窗口还亮着灯。
下一个，该去找谁“充电”，又该去面对怎样的风暴？
林轩叹了口气，感觉手里的齿轮，烫得像块烙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