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十二点的钟声刚过,老陈把最后一块抹布扔进消毒水浸泡的桶里,水面泛起一层浑浊的泡沫。他经营这家洗车店已经十五年,从国道旁的铁皮棚子到如今带自动风干系统的门面,见证了这条公路从坑洼土路变成双向八车道的全过程。
卷帘门缓缓降下时,铁链摩擦的吱呀声在寂静的夜里格外刺耳。老陈揉了揉发酸的腰,正准备锁门,墙角的排水槽突然传来声。他皱起眉——下午刚疏通的管道,怎么会有水声?
一、黏腻的痕迹
凌晨一点十五分,老陈被手机铃声惊醒。监控公司的客服声音带着电流杂音:陈先生,您店里的红外探测器报警了,需要查看实时画面吗?
他点开客服发来的链接,屏幕上的黑白画面里,洗车工位空荡荡的。但当镜头扫过地面时,老陈的后颈突然冒起冷汗——本该干燥的水泥地上,有一串湿漉漉的脚印,从排水槽一直延伸到卷帘门内侧。
穿好衣服赶到店里时,警用手电筒的光束在空气中划出弧线。老陈用钥匙开门的手不住发抖,锁芯转动的声让他心跳漏了一拍。推开门的瞬间,一股混合着消毒水和淤泥的腥气扑面而来。
脚印比监控里看到的更清晰,边缘泛着诡异的青黑色。他蹲下身用手指蹭了蹭,触感黏腻得像没洗干净的机油,却带着种活物的温热。
最近有没有洗过什么特别的车?同行的年轻警员小王用证物袋收集着样本。
老陈突然想起傍晚那辆黑色帕萨特。车主戴着宽大的渔夫帽,说话时总低着头,付款用的现金上沾着同样颜色的淤泥。当时他没在意,现在想来,那辆车的底盘似乎在滴水,滴落在地的声音和刚才排水槽的声响一模一样。
二、循环的水声
凌晨三点,警员离开后,老陈决定守在店里。他把折叠床搬到监控室,屏幕上四个画面轮流切换。三点十七分,排水槽的位置突然泛起涟漪,像是有什么东西在水下搅动。
他抓起扳手走出去,手电筒照向排水槽的铁栅栏。栅栏缝隙里卡着一缕黑色的长发,随着水流轻轻晃动。老陈咽了口唾沫,用扳手撬开栅栏,一股浓烈的腐臭味涌出来。
水槽深处沉着个白色塑料袋,他用钩子勾上来打开,里面竟是半只腐烂的女式皮鞋,鞋跟处还缠着水草。就在这时,自动洗车机突然启动了,高压水枪对着空工位喷射,水花溅在地面上,和那些青黑色的脚印融在一起。
老陈冲过去按停止键,却发现按钮完全失灵。机器运转的轰鸣声里,他隐约听到女人的啜泣声,像是从排水管道深处传来的。他趴在地上往管道里看,黑暗中似乎有双眼睛正盯着他,冰冷的触感顺着脊椎爬上来。
四点零二分,机器终于停了。但排水槽开始汩汩地冒水,这次不再是清水,而是夹杂着泥沙的浊流。老陈眼睁睁看着那些青黑色的脚印重新浮现,这次不再是走向门口,而是慢慢汇聚到他的折叠床旁边。
三、消失的车主
天快亮时,老陈在洗车机的滚刷里发现了更多东西:一枚银色的戒指,半张被水泡烂的身份证,还有一小块撕碎的照片。照片上能看到个穿白裙子的女人,背景似乎是湖边。
他突然想起上周新闻里说,城郊水库失踪了一个女人,名叫林晓梅。老陈颤抖着搜索新闻,失踪者的照片和撕碎的照片上的女人渐渐重合。更让他毛骨悚然的是,新闻里提到,失踪前有人看到她上了一辆黑色帕萨特。
七点整,第一批客人来洗车时,店里的异状全都消失了。青黑色的脚印变成了普通的水渍,排水槽不再冒水,只有那股淡淡的腥气还残留在空气里。
老陈报了警,把发现的证物交了上去。警方很快查明,那辆黑色帕萨特的车主叫张志强,是失踪者的丈夫。更诡异的是,张志强在妻子失踪当天就办理了离职,现在下落不明。
傍晚时分,小王警官打来电话:陈师傅,水库那边发现了辆车,车牌号和你说的一致。车里...有具男尸,是张志强。
老陈握着电话走到排水槽边,栅栏缝隙里的黑发已经不见了。但他清楚地听到,水下传来轻轻的、满足的叹息声,像是多年的怨恨终于得以平息。
四、尾声
三个月后,洗车店转让了。新老板重新装修时,工人在排水槽深处挖出了一具骸骨,法医鉴定正是失踪的林晓梅。
老陈搬到了另一个城市,却总在午夜听到水流声。有时是水龙头没关紧,有时是洗澡时的莲蓬头,但他知道,那是来自某个被淹没的秘密,在黑暗里永远滴答作响。
据说新老板接手后,每个雨夜都会看到洗车工位上站着个穿白裙的女人,正对着空气缓缓擦拭着什么。而那些深夜来洗车的人,偶尔会在后视镜里看到,后座上坐着个浑身湿透的身影,正微笑着盯着他们的后脑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