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的故宫渐渐安静下来，修复组办公室的窗棂被夕阳染成了暖橙色，光斜斜地落在林砚摊开的资料上——那是他刚从档案室复印的乔家大院平面图，百寿影壁的位置被他用红笔圈了出来，旁边还放着那枚刻着“乔记”的铜片，铜锈在光里泛着淡金色的细痕。
林砚正用尺子比对图纸上影壁的尺寸，指尖刚碰到“寿”字的标注，办公室的门就被轻轻敲了两下。他抬头，看到苏晓站在门口，手里攥着一本卷边的《故宫古建研学手册》，指尖把手册的封面捏得有些发皱，眼神里带着他从未见过的犹豫，不像平时那样主动爽朗。
“苏晓？你怎么还没走？”林砚放下尺子，心里掠过一丝警惕——之前笔记被动过的事还没查清，虽然没有证据，但苏晓当时的嫌疑最大。他下意识地把铜片往资料下面压了压，指尖触到铜片的凉意，才想起自己的防备太明显，又悄悄松开了手。
苏晓推开门，脚步很轻，像是怕打扰到什么，直到走到办公桌前，才停下脚步，低头看着那本研学手册，声音比平时低了些：“林砚哥，我……我听说你要去山西乔家大院，修百寿影壁？”
林砚愣了一下，他还没跟任何人说过具体行程，只跟老周提过申请，苏晓怎么会知道？“你怎么听说的？”他的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疑问，目光落在苏晓攥着手册的手上——那双手平时翻资料、记笔记都很稳，现在却有点发颤。
苏晓抬起头，眼神终于不再躲闪，只是里面裹着一层愧疚，像蒙了层薄雾：“下午路过老周师傅的值班室，听到他跟文物局的人打电话，说你申请带队去山西……”她顿了顿，手指无意识地抠着手册的页边，“林砚哥，我想跟你一起去。”
林砚的眉头皱了起来，心里的警惕更重了：“你是历史系的研学实习，跟着去山西做什么？而且修复影壁是文物局的正式任务，不是研学活动。”他想起之前苏晓主动提供《明宫史》复印件，却在图纸上做标记，心里忍不住想：她这次又想做什么？
苏晓像是早料到他会拒绝，深吸了一口气，把研学手册放在桌上，双手轻轻按住，像是在给自己打气：“我知道这不算是我的实习任务，我也不是想添乱。”她的目光落在资料上露出来的铜片边缘，声音沉了些，“我想帮你找你曾祖父的线索——还有，弥补我爸做的错事。”
“你爸？”林砚的心跳漏了一拍，之前苏晓从没提过她父亲，只说自己是北京人，学历史是因为喜欢古建。他看着苏晓的眼睛，那里面的愧疚更明显了，甚至带着点痛苦，“你爸……做了什么？”
苏晓的手指收紧，指甲在手册封面上留下浅浅的印子：“我不能说太多，但之前……之前帮你整理暗渠图纸的时候，我不该偷偷做标记，也不该把那些信息传给别人。”她终于说出了藏在心里很久的话，声音里带着一丝颤抖，“那些都是我爸让我做的，他想知道你查到了什么，想阻止你……可我看着你修复斗拱，看着你那么认真地找你曾祖父的证据，看着这些老建筑，我没办法再帮着做错事了。”
林砚愣住了，他没想到苏晓会主动提起暗渠图纸的事，更没想到她会承认自己传了信息。他看着苏晓泛红的眼眶，心里的警惕慢慢松了些——如果她想继续隐瞒，完全没必要说这些，这份坦诚里，确实藏着她的挣扎。
“为什么现在跟我说这些？”林砚的语气软了下来，拿起桌上的铜片，放在手心，“你知道去山西会遇到什么吗？你爸说不定也会去。”
“我知道。”苏晓点头，眼神变得坚定起来，“就是因为知道，我才要去。我是历史系的，读过很多关于乔家大院和百寿影壁的资料，能帮你查当年的修缮记录，帮你比对寿字的结构——那些是你需要的，对不对？”她指着图纸上的影壁，“而且，我想亲眼看着那些被我爸想破坏的东西被保护好，想为这些古建做点什么，而不是一直帮着搞破坏。”
夕阳渐渐沉了下去，办公室里的光暗了些，林砚看着苏晓认真的脸，想起之前她在暗渠探查时帮着记录，想起她问过“是不是想弥补曾祖父的错”，想起她删掉过手机里的照片——原来那些时候，她就已经在挣扎了。他手里的铜片还带着凉意，却让他心里有了一丝动摇：去山西需要帮手，苏晓的历史知识确实有用，而且她知道一些“那边”的事，或许能提前预警。
“你还没告诉我，你爸到底是谁。”林砚看着她，没有完全放下防备，“还有，你为什么一直帮他做事？”
苏晓的眼神暗了一下，低头看着自己的手，声音轻了些：“我……我现在还不能说他是谁，对不起。”她抬起头，语气里带着恳求，“但我保证，我去山西只是为了帮你，为了弥补过错，不会再传任何信息给他，也不会拖你的后腿。如果……如果你发现我有一点不对劲，你随时可以让我回来。”
林砚沉默了一会儿，目光落在那本摊开的乔家大院平面图上，百寿影壁的红圈在暗下来的光里格外显眼。他想起老周说的“陈敬鸿不会善罢甘休”，想起去山西的未知风险，苏晓的帮助或许真的能派上用场。而且，他能感觉到苏晓的愧疚是真的，对古建的敬畏也是真的——这就够了，至少现在够了。
“好，我同意你跟去。”林砚把铜片放回资料上，看着苏晓，“但我有条件：第一，到了山西，一切听我的安排，不能擅自行动；第二，有任何关于你爸或者‘那边’的消息，必须立刻告诉我，不能隐瞒；第三，你的研学记录可以写这次经历，但里面不能涉及任何关于镇物和密码的内容。”
苏晓没想到林砚会同意，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之前的犹豫和愧疚都淡了些，露出了一点轻松的笑容：“我都答应！你放心，我一定不会给你添麻烦，还会帮你查很多资料——我明天就去图书馆借《乔家大院志》和清代的《营造则例》，肯定能帮上忙！”
林砚看着她雀跃的样子，心里的石头稍微落了些，却还是忍不住提醒：“去山西不是研学旅行，可能会遇到危险，比如……你爸的人，或者其他想打影壁主意的人。你想清楚了，真的要去？”
苏晓的笑容收了收，眼神又变得坚定：“我想清楚了。之前我帮着做错事，现在就算有危险，也该我自己承担。而且，有你在，我觉得……我能做对的事。”她拿起桌上的研学手册，轻轻拍了拍，“明天我就把实习申请改一下，跟学校说要跟着修复组去山西做实地调研，肯定能批下来。”
林砚点点头，把资料整理好，放进一个蓝色的文件夹里，上面写着“乔家大院百寿影壁修复前期资料”。他把文件夹递给苏晓：“这里面有我复印的一些基础资料，你先回去看看，明天我们一起跟老周说一声，再跟文物局报备你的名字。”
苏晓接过文件夹，指尖碰到文件夹的边缘，心里一阵踏实——这是她第一次主动做对的事，第一次不用再背着愧疚做事。她看着林砚，认真地说：“林砚哥，谢谢你愿意相信我。我不会让你失望的。”
林砚看着她转身离开的背影，手里还残留着铜片的凉意。他知道，这个“暗盟”并不稳固，苏晓还有没说出口的秘密，比如她父亲的身份，比如她之前到底做了多少事。但至少现在，他们有了共同的目标——去山西，保护百寿影壁，找到曾祖父的线索。
办公室里彻底暗了下来，窗外的宫灯亮了起来，昏黄的光透过窗户照进来，落在那枚“乔记”铜片上。林砚拿起铜片，对着宫灯的光看了看，铜锈的纹路里像是藏着无数的秘密。他轻轻叹了口气，把铜片放进文件夹里——山西的路，因为这个突然的同盟，变得更复杂，却也多了一点不确定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