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物局会议室的木门还没完全合上，冷风就裹着尘土灌了出来，吹得苏晓的衣角微微发颤。她刚把手机揣回兜里，指尖还残留着屏幕的余温，耳边就传来陈敬鸿压抑着怒火的声音，像淬了冰的刀子，从身后扎过来：“苏晓，你给我过来！”
苏晓浑身一僵，脚步顿在台阶上，不敢回头。刚才录音播放时父亲眼中的震惊与暴怒，此刻仿佛化作实质的压力，让她后背发紧。她能想象到陈敬鸿此刻的模样——西装领口大概已经被他扯得变形，脸色铁青，眼神里满是被背叛的狠厉，就像小时候她打碎他珍藏的钢结构模型时那样，只是这次的怒火，比那时烈上百倍。
林砚走在她身侧，察觉到她的僵硬，停下脚步，侧头看她：“别怕，有我。”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让人安心的沉稳，像寒冬里的一块暖石，轻轻熨帖着苏晓紧绷的神经。
陈敬鸿见苏晓不动，往前走了两步，皮鞋踩在青石板上，发出“笃笃”的声响，每一声都像敲在人心上。“怎么？翅膀硬了？敢跟外人联手害你父亲了？”他的声音越来越冷，目光扫过林砚时，满是敌意，“林砚，这是我们父女的事，轮不到你插手，识相的就赶紧让开！”
林砚没动，反而往苏晓身边挪了半步，肩膀微微前倾，形成一个保护的姿态：“苏晓现在是影壁人为破坏案的关键证人，受文物局保护，你不能带她走。”
“证人？”陈敬鸿冷笑一声，突然抬手对不远处招了招。两道壮硕的身影立刻从街角的黑色轿车里钻出来，快步走过来——是“涅盘”的安保人员，身高都在一米八以上，穿着黑色夹克，袖口鼓鼓的，显然藏着家伙，脸上没什么表情，眼神却像盯着猎物一样锁着苏晓。
苏晓下意识地往林砚身后缩了缩，指尖攥住了林砚的衣角，布料粗糙，却让她莫名地感到一丝安全感。她想起前几天在工房里，林砚专注磨砖粉的样子；想起他修复砖角时，刀刃起落间的认真；想起刚才在会议室里，他为传统技艺据理力争的坚定——这些画面，和眼前父亲派来的壮汉形成了刺眼的对比，让她心里又酸又涩。
“把她给我带回来！”陈敬鸿对着壮汉下令，声音里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出了事我负责！”
两个壮汉立刻上前，脚步沉重，每一步都让青石板微微震动。离苏晓还有两步远时，林砚突然往前一步，手臂张开，像一堵坚实的墙，挡在了苏晓面前。他的个子不算特别高，但此刻挺直的脊背，却透着一股不容侵犯的气场，工装外套被风吹得微微扬起，露出里面磨得有些发亮的工具袋。
“我说了，她是证人，不能动。”林砚的声音比刚才更沉，眼神扫过两个壮汉，带着警告，“你们要是敢碰她，就是妨碍公务，文物局的监控都拍着呢，后果自己想。”
左边的壮汉愣了一下，下意识地停住脚步，转头看陈敬鸿——他们是拿人钱财，但也不想惹上“妨碍公务”的麻烦，尤其是在文物局门口，周围还站着几个看热闹的工作人员，手机都举了起来，显然在录像。
陈敬鸿见状，气得脸色更青了，上前一步就要推开林砚：“林砚，你别给脸不要脸！她是我女儿，我想带她走就带她走，什么证人不证人，都是你编的借口！”
他的手刚碰到林砚的胳膊，就被林砚一把挡住。林砚的手指很有力，捏得陈敬鸿的手腕微微发疼：“陈总，我再提醒你一次，苏晓自愿提供录音证据，配合文物局调查，这是她的权利，你无权干涉。而且你涉嫌指使他人破坏古建，现在应该担心的是自己的处境，不是怎么抢人。”
“你！”陈敬鸿被噎得说不出话，手腕上传来的痛感让他更加愤怒，他冲壮汉吼道，“还愣着干什么？给我上！出了事我担着！”
右边的壮汉咬了咬牙，抬手就要去抓苏晓的胳膊，动作又快又狠。苏晓吓得闭上眼睛，心脏狂跳，就在这时，她听到乔明的声音从旁边传来：“住手！都给我住手！”
乔明带着五六个大院的保安跑了过来，手里都拿着橡胶棍，很快就把两个壮汉围了起来。乔明跑到林砚身边，喘着气说：“林师傅，我刚把大院的保安叫来，就怕这老小子耍阴的！”他看了眼陈敬鸿，又说，“陈总，你要是敢在文物局门口动粗，我现在就报警，让警察来评评理，看看你破坏影壁、抢证人的事，到底该怎么算！”
周围的工作人员也围了过来，七嘴八舌地议论着，有人喊：“赶紧报警吧，这人太嚣张了！”“就是，刚在里面被揭穿了阴谋，现在还想抢人，没王法了！”
两个壮汉被保安围着，又听到要报警，脸色变了变，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两步，不敢再上前。陈敬鸿看着围过来的人，听着议论声，知道今天肯定带不走苏晓了，他狠狠地瞪了苏晓一眼，眼神里满是怨毒：“苏晓，你给我记着，你今天做的事，以后别后悔！”
说完，他又恶狠狠地看了林砚一眼，咬着牙转身，快步走向黑色轿车，车门“砰”地一声关上，车子很快就驶离了视线，扬起一阵尘土。
直到轿车消失在街角，苏晓才缓缓睁开眼睛，紧绷的身体一下子软了下来，指尖还在微微发抖。她抬起头，看着林砚的背影——他的肩膀很宽，工装外套上沾了点刚才拉扯时的尘土，手臂还保持着张开的姿势，像刚才那样，稳稳地挡在她身前。
风还在吹，吹起林砚额前的碎发，露出他紧蹙的眉头。他转头看向苏晓，眼神里没有了刚才的冰冷，反而多了几分复杂的情绪，有担忧，有不解，还有一丝她看不懂的柔软。“你没事吧？”他问，声音比刚才温和了些。
苏晓摇了摇头，喉咙发紧，说不出话。她看着林砚的眼睛，突然想起刚才他挡在她身前的样子——那是她第一次被人这样坚定地保护着，尤其是在她背叛过他之后。之前因为身份暴露而产生的隔阂，因为传递榫卯位置而产生的愧疚，还有刚才面对父亲威胁时的恐惧，此刻都化作一股暖流，涌进她的眼眶，让她忍不住红了眼。
“谢谢你。”她小声说，声音带着一丝哽咽，“刚才……谢谢你护着我。”
林砚愣了一下，似乎没想到她会道谢。他收回手臂，挠了挠头，有些不自然地说：“你现在是重要证人，保护你是应该的，不然影壁的案子没法继续查。”话虽这么说，他的眼神却避开了苏晓的目光，看向旁边的乔明，“乔叔，麻烦你让保安送苏晓回民宿，这段时间多派几个人看着，别让陈敬鸿再找麻烦。”
乔明点点头：“放心吧，我已经安排好了，保证苏丫头的安全。”他拍了拍苏晓的肩膀，笑着说，“苏丫头，别害怕，有我们在，你爸不敢怎么样的。”
苏晓看着林砚，又看了看乔明，心里暖暖的。她知道，从今天起，她再也不是孤单一个人了。她跟着乔明的保安往民宿走，走了几步，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林砚还站在文物局门口，看着她的方向，阳光落在他身上，给她的心里也镀上了一层温暖的光。
她知道，林砚或许还没完全原谅她，但他刚才挡在她身前的那一幕，已经像一颗种子，种在了她的心里，让她更加坚定了自己的选择——她要跟着林砚，守护影壁，守护那些有温度的古建，哪怕要面对父亲的怒火，哪怕要付出更多的代价，她也绝不后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