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糯米?”
乌管事细长的眉毛一拧,尖瘦的脸上满是不耐和鄙夷。
“千鹤道长,你少拿这些神神叨叨的玩意儿糊弄咱家,什么狗屁糯米能比王爷灵柩准时进京重要?我看你就是想偷懒,赶紧给我…”
“乌侍郎。”
一个清冷稚嫩,却带着威严的童音,自那顶华盖下的精致小轿中淡淡传出,打断了乌管事的尖啸。
“本王累了,歇息片刻吧。”
仅仅一句话,刚刚还趾高气扬仿佛替公鸡打鸣的乌管事,瞬间像被掐住了脖子,嚣张气焰噗地一下熄灭了。
他脸上的横肉僵了僵,随即堆起谄媚到极点的笑容,转身对着轿子方向深深一躬,声音甜得发腻:
“哎哟,奴才该死,该死,没瞧见小王爷您乏了。
歇,这就歇,小王爷您金尊玉贵,是该好好歇歇脚!”
他直起身,对着队伍没好气地一甩拂尘:
“都听见没?原地休息,一群不长眼的奴才。”
说罢,扭着腰,悻悻地走到轿子旁为小王爷嘘寒问暖的。
道场院门“吱呀”一声被推开。
四目道长穿着宽松的睡衣走出来查看,后面跟着被吵醒揉着眼睛的家乐。
两人一眼就看到了门外这支气派又诡异的队伍,以及队伍前站着的千鹤道长。
“千鹤师弟?”
四目道长看清千鹤的脸,睡意瞬间飞了,绿豆眼瞪得溜圆。
“你怎么跑这儿来了?还带着这么一大帮子…”
他的目光扫过那些精悍的护卫和前方那顶华丽的华盖小轿,最后猛地定格在队伍中央那口巨大的铜角金棺上。
一股隐晦却让他脊背汗毛倒竖的阴冷尸气,正从那金棺中丝丝缕缕地渗透出来。
虽然被墨斗网和纯阳金气压制着,但那份沉重、怨毒、不甘的煞意,绝对错不了。
“铜角金棺?”
四目道长失声惊呼,声音都变了调,他一个箭步冲到千鹤面前,指着那棺材,脸色一变。
“师弟,这里面难道是…?”
千鹤道长脸色凝重,沉重地点了点头,压低声音,一字一句道:
“师兄猜得没错。横死之尸,尸变未久,怨气深重,已成…僵尸!”
“僵尸?那还不赶紧烧了。”
四目道长急得直拍大腿,唾沫星子喷了千鹤一脸。
“留着这玩意儿干嘛?等着它蹦出来大开杀戒啊?”
“师兄,不可!”
千鹤道长连忙按住四目激动的手,苦笑着摇头。
“这是边疆皇族,身份贵重!必须全须全尾送回京城,由皇上亲自…定夺。烧不得啊!”
他语气里充满了无奈和沉重。
四目道长气得直翻白眼,指着那棺材的手都在抖:
“还定夺个屁!等他蹦出来把京城都屠了,皇上抱着玉玺跑路的时候再定夺吧,愚忠,愚不可及!”
他气得原地转了两圈,最终还是无奈地重重一跺脚,指着那黯淡的墨斗网。
“你们这样抬着它走,跟抬着个随时会炸的炮弹有什么区别?”
千鹤道长眼神一黯,显然也深知其中凶险:
“所以…师弟才急需向师兄求援。”
他抱拳行礼,语气恳切。
“师兄,请借些上好的糯米予我!
路途凶险,糯米克制尸毒,是必备之物!”
“借?说什么借,见外了。”
四目道长烦躁地一挥手,转头对着还在发愣的家乐说道。
“家乐,还傻站着干嘛呢,快去把咱们厨房米缸里那袋子糯米给你师叔取来。”
“哎,好,马上!”
家乐被吼得一激灵,转身就往厨房奔去。
林发此时已悄无声息地走到四目道长身侧,他的目光越过千鹤道长,死死锁定了那口巨大的铜角金棺。
在旁人眼中,那金棺只是沉重、阴森。
但在林发眼中,尤其是他刚刚沟通了雷灵身祖师的意念,对阴邪之气的感知变得极其敏锐。
他看到,那纵横交错的墨斗网,墨线黯淡无光,许多节点处的朱砂符印已然模糊不清。
丝丝缕缕肉眼难辨的灰黑色尸气,正从墨线缝隙和棺盖边缘顽强地渗透出来,如同毒蛇吐信。
更让他心头一凛的是,金棺棺盖与棺身接合处,靠近尾部的位置,似乎因为长途颠簸,出现了一道极其细微,几乎难以察觉的缝隙。
一丝比周围浓郁十倍,粘稠如墨散发着无尽怨毒与嗜血的漆黑尸气,正从那道缝隙中,如同活物般,无声无息地…向外渗出。
如同黑暗中睁开的…一只眼睛。
他心头警铃大作,面上却瞬间切换成一副没见过世面的好奇模样,几步凑到金棺旁边,围着靠近院墙的那一侧,嘴里还啧啧有声:
“哇,师叔,这棺材…真金做的?这么大一坨,得值多少大洋啊?”
他一边“惊叹”,一边状似无意地用手指在金棺冰冷的铜角上敲了敲,发出沉闷的“铛铛”声,吸引了几个歇息力士的注意。
趁着众人喝水擦汗注意力被引开的空档,林发袖口极其轻微地一抖。
两个用黄符纸折叠成携带着雷纹诛邪符的小纸人,如同两片被风吹落的枯叶,悄无声息地从他指尖滑落,精准地掉在金棺底部靠墙根阴影的泥地上。
纸人身上,用朱砂勾勒着极其微缩却透着一股凌厉雷意的符纹,一闪而逝,瞬间隐没在尘埃和阴影里。
“阿弥陀佛。”
一声平和的佛号响起。
隔壁院门打开,一休大师带着菁菁走了出来。
“一休大师!”
千鹤道长朝出来的一休大师行了一礼。
老和尚显然听到了刚才的对话,清癯的目光扫过那口煞气沉沉的金棺,眉头微蹙,随即落在千鹤道长身上,语气带着出家人的悲悯和一丝不赞同。
“千鹤道长,既是尸变凶物,阴煞深重。何不将这遮阳的帐篷撤去?
令其多受些日精阳气,或可稍抑棺中邪气,也算为路途减一分凶险。”
他指了指队伍携带正罩在金棺上方防尘的简易布篷。
千鹤道长闻言,眼睛猛地一亮,如同醍醐灌顶。
他一拍额头:
“大师所言极是,贫道心急赶路,竟忘了此节!
日精阳气乃阴邪克星,快!东南西北!速将篷布撤…”
他转身就要吩咐四个徒弟动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