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梧桐里小院显得格外冷清。
送三爹和五哥沈书回村后,家里一下子空了下来,倒让她久违地感到了几分独处的自在。
【总算都安顿回去了。接下来几天,可得抓紧时间把山庄的事情处理完。】
她心里盘算着。
天气越来越冷,得赶在真正上冻前,把山庄那几亩试验田里的红薯收回来。
那几人可是她当初亲自去牙行挑回来、捏着身契的仆人,种的是她带来的“异世”种子,这第一次收获,她必须亲自盯着。
简单地收拾了几件耐脏的粗布衣裙和日常用品,打了个小包袱。
驾着栗子拉的青篷小车,沈宁玉径直出了城。
到了落霞山庄,周大和他的兄弟周三,以及他们的妻子林氏早已得了信儿,正恭敬地等在门口。
他们的身契可都在沈宁玉空间里收着呢,见到主人马车,态度愈发恭谨。
“小姐,您来了。”周大上前牵过马缰。
“嗯,东西都准备好了?今天务必把红薯都收回来。”
沈宁玉跳下车,直接吩咐。
“回小姐,都备好了,就等您了。”林氏连忙应道。
沈宁玉点点头,将栗子交给他们安置,便带着人去了试验田。
深秋的田地一片萧瑟,唯独那几亩红薯地还透着生机。
沈宁玉挽起袖子,拿起锄头,亲自下了地做示范。
周大几人是老实本分的庄稼把式,看明白了之后动作麻利又仔细。
一嘟噜沉甸甸的红薯被刨出来,个个饱满结实。
“哎呀!这么大!”林氏惊喜地叫出声。
就在这时,一个清冷慵懒、却带着十足哀怨的声音幽幽传来:
“唉……我当是谁弄出这般动静,原来是娘子来了。
真是好久不见,我还当娘子早已忘了这山庄,忘了我这人……是不是打算就此丢弃不管了?”
沈宁玉动作一僵,头皮发麻。
她直起身,果然看见谢君衍不知何时出现在了田埂上,一身月白,银发披散,正用一种被遗弃般的眼神望着她,语气凄婉得能滴出水来。
“可怜我独守空庄,日日望眼欲穿,茶饭不思,怕是很快就要饿死冻毙在这荒山野岭了……”
沈宁玉听得额角青筋直跳,忍无可忍地打断他:
“谢!君!衍!你差不多得了!”
她指着旁边有些无措的周大几人:
“我不相信周大他们没给你饭吃?还有阿令!”
她又指向如同影子般出现在谢君衍身后的冷面护卫,“他是假的?更何况……”
她深吸一口气,压低声音怒道:
“你整天‘娘子’、‘娘子’地叫,他们怕是早把你当这山庄半个主子供着了!你能吃不饱?骗鬼呢!”
周大几人立刻低下头,恨不得把脑袋埋进土里,假装什么都没听见。阿令的面瘫脸似乎更冷硬了三分。
谢君衍被她一顿抢白,非但不恼,反而像是得到了什么确认,苍白的唇角微微勾起,那副哀怨表情瞬间收得干干净净,变脸比翻书还快。
“原来玉儿都知道啊,”
他语气轻快起来,缓步走下田埂,“知道为夫在此翘首以盼便好。看来娘子并非真心想丢弃我,为夫甚是欣慰。”
他走到沈宁玉身边,很是自然地从她手中拿过那把对她来说略显沉重的锄头,打量了一下地上的红薯藤。
“这便是让娘子心心念念的宝贝?长得倒挺别致。怎么收?说吧,为夫今日心情好,给你搭把手。”
沈宁玉被他这无缝切换的态度搞得没脾气,一把抢回锄头:
“不敢劳您大驾!谢大公子,您知道这红薯的果实是长在土里的吗?
知道从哪里下锄头才不会把它们刨烂吗?您还是在一旁歇着吧,别越帮越忙,糟蹋了我的粮食!”
谢君衍挑眉,似笑非笑:
“娘子未免太小看人。不过是刨土取物,有何难哉?可怜我……”
“停!”
沈宁玉立刻喊停,生怕他又开始念“饿死冻毙”的经。她算是看明白了,这人就是故意的!
她懒得再理他,索性蹲下身,不再用锄头,而是用手小心地扒开几处泥土,专挑那些最嫩绿的红薯藤尖掐了下来,又顺手挖了几个大小适中、表皮光滑的红薯出来,放在一边的篮子里。
谢君衍好奇地看着:“娘子这是作甚?这些藤蔓和小的不要了?”
“谁说不要?”
沈宁玉没好气,“红薯叶清炒好吃,这几个小的烤了最香。某些人不是抱怨饭都吃不饱吗?待会儿就让您尝尝,看能不能堵上您的嘴!”
她提着篮子,转身就往厨房走,裙摆沾了泥也毫不在意。
谢君衍看着她气呼呼却又利落忙碌的背影,眼底笑意更深,慢悠悠地跟了上去,不忘吩咐一句:
“阿令,去帮周大他们。”
“是。”
阿令应声,真的拿起工具加入了收获的队伍。
厨房里,沈宁玉手脚麻利地清洗红薯叶,又将小红薯埋进灶膛热灰里。
起锅烧油,蒜末干辣椒炝锅,倒入焯好的红薯叶快速翻炒,香气瞬间弥漫开来。
谢君衍靠在门框上,安静地看着她。暖黄的灶火映着她专注的侧脸,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几缕发丝黏在颊边,与平日那份沉静聪慧不同,添了几分鲜活的烟火气。
很快,简单的晚饭上桌。
清炒红薯叶清脆爽口,煨烤的小红薯软糯香甜。
沈宁玉将最大的那个烤红薯推到谢君衍面前:
“尝尝吧,谢大公子,看看这‘荒山野岭’的饭食能不能入您的口。”
谢君衍剥开焦皮,咬了一口,金红的薯瓤软糯甘甜,热气腾腾。
他缓缓点头,眼中闪过一丝真正的讶异和享受:
“嗯,果然美味。娘子好手艺。”
沈宁玉哼了一声,心里却莫名松快了些:
【算你识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