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小草这一声凄厉的指控,如同冷水滴入滚油,瞬间炸开了锅。
原本喧闹喜庆的流水席现场,骤然安静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齐刷刷地聚焦在突然出现的杨小草和主桌上面无表情的沈宁玉身上。
沈家众人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
沈秀气得手都有些发抖,指着杨小草:“小草!你、你胡说什么!我们沈家哪里对不起你?!”
赵大川更是猛地站起身,这个憨厚的汉子脸上满是怒容:
“杨小草!你摸着良心说话!当初你饿晕在路边,是老二把你背回来,秀妹子心善收留你,给你吃穿!
你后来做出那等糊涂事,害玉姐儿辛苦育出的红薯藤,我们念你年纪小不懂事,也没送你去见官,还帮你立了女户,县衙给的安置银子和地契,一分不少都给了你!
你怎么还能红口白牙地跑来污蔑玉姐儿!”
孙河也痛心疾首:“小草,做人要讲良心啊!离了沈家,是你自己立不住,如今怎能反咬一口?”
村民们闻言,也纷纷议论起来,看向杨小草的目光充满了鄙夷和不屑。
“就是!沈家对她仁至义尽了!”
“当初那事儿谁不知道?她自己心术不正!”
“真是喂不熟的白眼狼!”
“看她那样子,跟那几个二流子混在一起,能有什么好?”
杨小草被众人指责,脸色一阵青一阵白,但她似乎已经破罐子破摔,尖声道:
“良心?你们沈家假仁假义!
要不是沈宁玉弄出那什么红薯,显摆她能干,我会……我会犯错吗?
都是她逼我的!我现在过得这么惨,都是她害的!”
她一边说,一边眼泪鼻涕一起流,状若疯癫,伸手指着沈宁玉,
“你风光了!当官了!全家都跟着沾光!我呢?我被你们赶出来,无依无靠,才被他们……”
她回头看了一眼那几个眼神闪烁、下意识往后缩的男人,后面的话堵在喉咙里,只剩下呜呜的哭声,显得既可恨又可怜。
沈宁玉一直安静地听着,脸上没什么表情,心里却是一片冷然。
【果然,升米恩斗米仇。有些人,只会把自己的不幸归咎于别人,永远不会反省自身。
我当初还是太心软了,就该直接把她送官查办,以绝后患。】
她缓缓放下筷子,站起身。
她个子虽然还不高,但那份沉静的气度和身上无形的官威,让嘈杂的现场不由自主地又安静了几分。
“杨小草。”
沈宁玉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冷静,
“你口口声声说我害你。那我问你,当初你流落街头,濒临饿死,是我二哥将你背回,是我沈家给你粥饭,救你性命。是也不是?”
杨小草噎住,嘴唇哆嗦着,无法反驳。
“你留在沈家,我母亲、爹爹们可曾苛待于你?与你同吃同住,视若家人。是也不是?”
沈宁玉继续追问,目光平静却锐利。
杨小草低下头,不敢看她。
“你心生嫉妒,暗中损坏红薯藤苗,企图毁掉可能让无数人活命的希望。
此事,人赃并获。我沈家念你初犯,年幼无知,选择宽容,只将你逐出,并未追究。是也不是?”
沈宁玉的声音依旧平稳,却字字如锤,敲在每个人心上。
“逐你出府后,我母亲怜你孤身女子不易,亲自为你奔波,助你立下女户,让你能有安身立命之本。
县衙发放的安置银两,四两雪花银,并村边一亩上好的水田地契,是否一分不少,悉数交予你手?你可敢当着全村乡亲的面,说一个‘不’字?”
沈宁玉每问一句,杨小草的脸色就白一分,身体抖得如同风中落叶。
周围村民的议论声也越来越大,尽是对沈家的称赞和对杨小草的指责。
“四两银子一亩地啊!沈家真是仁至义尽了!”
“换了别家,早把她打死了!”
“自己立不住女户,跟那些二流子搅和在一起,怪得了谁?”
沈宁玉看着哑口无言的杨小草,最后淡淡道:
“杨小草,路是自己选的。
沈家予你之恩,你已忘却;沈家予你之惠,你已耗尽。你今日种种,皆由自取,与他人无尤。我沈宁玉,我沈家,不欠你分毫。”
她这番话,条理清晰,有理有据,更是将沈家的仁厚和杨小草的忘恩负义展露无遗。
所有人都听得明白,看向沈宁玉的目光更是充满了敬佩。
杨小草被说得无地自容,尤其是听到周围人对她的指指点点和对沈家的称赞,那股积压的怨恨、羞愧和绝望终于彻底爆发,她猛地抬头,眼神疯狂,竟不管不顾地朝着沈宁玉冲了过来!
“我跟你拼了!”
“放肆!”
“六妹小心!”
几声厉喝同时响起!
然而,有人比所有人都快。
就在杨小草刚迈出一步的瞬间,一直静立如同影子般的阿令,如同鬼魅般倏忽出现在她身侧,众人甚至没看清他是如何动作,
只听“咔嚓”两声轻微的脆响伴随着杨小草凄厉的惨叫,她的双臂已被卸脱了臼,软软垂下,整个人痛得蜷缩在地,涕泪横流。
而站在她身后那几个本想趁乱闹事或者捞点好处的“夫郎”,还没来得及动作,就被韩少陵带来的如狼似虎的亲兵瞬间制服,按倒在地,动弹不得。
韩少陵冷哼一声,一脚踹在那个疤脸汉子的腿窝,将其踹得跪倒在地,声音带着沙场的杀气:
“敢在爷面前撒野?活腻歪了!”
谢君衍自始至终连姿势都未曾变过,只是不知何时,指间已夹住了两枚泛着幽蓝寒光的细针,此刻见局势已控,才不动声色地收了回去。
他看向沈宁玉,见她安然无恙,眼神才微微缓和。
这电光火石间的变故,让所有村民都惊呆了,随即爆发出更大的议论声。
沈宁玉看着地上痛苦呻吟的杨小草,心中没有丝毫怜悯,只有一片冰冷。
【自作孽,不可活。】
她转向闻讯赶来的村里族老和赵大川,语气沉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
“村长,几位爷爷,杨小草与这几人,先是污蔑朝廷命官,后又意图行凶伤人,证据确凿,在场乡亲皆是人证。
按村规,该当如何?按律法,又该如何?”
几位族老面面相觑,最后由那位白发老翁出面,沉声道:
“此等忘恩负义、行凶伤人之徒,我大青村容不得!
按村规,当即驱逐出村,永不得回!至于他们触犯律法之事,还请……还请韩少将军、沈博士示下。”
显然,沈宁玉的官身和韩少陵的兵权,让族老们也意识到此事已非简单的村务。
韩少陵大手一挥:“裴大人不在,本将军既然撞见了,就不能不管!
来人啊,把这几个寻衅滋事、意图伤害朝廷官员的混账东西,还有这个杨氏,一并捆了,押送县衙,交由赵县丞依法严办!”
“是!”亲兵们高声应道,立刻动手拿人。
杨小草和那几个地痞无赖这下彻底慌了,哭爹喊娘地求饶,但已经无人理会。
一场闹剧,就此落幕。
经此一事,沈家的仁义与沈宁玉的沉稳果决,更是深深印入了所有村民的心中。
再也无人敢因沈家宽厚而生出轻慢之心。
流水席的气氛在经过短暂的波折后,反而更加热烈起来,人们推杯换盏,言谈间无不对沈家交口称赞。
沈宁玉坐回位置,看着重新变得喧闹的场面,轻轻吐了口气。
【总算清净了。这下,应该不会再有不长眼的来找我麻烦了吧?】
她端起茶杯,却发现对面的韩少陵和身旁的谢君衍,目光再次落在了自己身上。
韩少陵眼神灼灼,带着毫不掩饰的欣赏和势在必得。
谢君衍眸色深沉,平静之下是隐隐的波澜。
沈宁玉:“……”
【好吧,最大的“麻烦”,好像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