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厅里的空气有了一瞬间的凝滞。
沈宁玉看着风尘仆仆赶来的裴琰和韩少陵,心中先是一惊,随即涌起一股复杂的情绪——有惊讶,有无奈,却也有一丝难以言喻的触动。
【居然都赶来了……这一路怕是没少折腾。】
沈宁玉定了定神,露出一个真诚的笑容:
“裴大人,韩将军,一路辛苦了。真没想到二位会特意赶来。”
“宁玉!”
韩少陵眼睛亮晶晶的,语气里满是欣喜,
“恭喜你及笈!我们紧赶慢赶,就怕错过今天。你……你今天真好看!”他的赞美直白而热烈。
裴琰则要沉稳许多。
他先是郑重地对主位上的沈秀和林松等人躬身行礼:
“裴琰见过岳母大人、三位岳父。贸然前来,叨扰了。”
举止间尽显世家风范与对长辈的尊重。
这一声“岳母”、“岳父”,让沈秀他们先是一怔,随即脸上浮现欣慰的笑容。
沈秀连忙起身:“裴大人太客气了,快请入座。”
她看向沈宁玉,眼中满是慈爱——女儿的未来夫郎如此知礼,她心中自然欢喜。
林松也温声道:“二位远道而来,实在有心了。快请坐,先用些饭菜。”
谢君衍此时含笑上前,对裴琰和韩少陵微微颔首:
“裴兄,韩兄,一路辛苦了。”他态度自然,仿佛早已料到他们会来。
裴琰回礼:“谢兄。”
韩少陵也抱拳:“谢大哥!”
下人们迅速添置了碗筷杯盏。
待众人重新落座,宴席继续。
气氛虽因新客到来有些微妙,但在沈秀和林松的招呼下,倒也渐渐融洽起来。
沈宁玉注意到裴琰虽面色平静,但眉宇间难掩疲惫,官袍下摆还沾着尘土。
韩少陵更是风尘仆仆,肩甲处有未擦净的痕迹。
沈宁玉心中微软,轻声道:“二位一路奔波,先用些热汤暖暖胃吧。”
谢君衍含笑接话:
“正是。这汤是庄里今早现熬的,味道尚可。”
他说话间,已示意侍者为裴琰和韩少陵各盛了一碗。
“多谢谢兄。”
裴琰接过汤碗,动作优雅。
他先尝了一口,才抬眼看向沈宁玉,目光温和:
“宁玉,今日及笈,我虽迟来一步,心意却不敢缺。”
说着,裴琰从袖中取出一个精致的锦盒,
“这是贺礼,望你喜欢。”
这一声“宁玉”唤得自然,让沈宁玉微微一怔。
她接过锦盒,打开一看,里面是一支白玉簪,玉质温润,雕工精细,样式雅致而不张扬。
“好漂亮的簪子!”沈秀忍不住赞叹。
“多谢裴……琰。”
沈宁玉迟疑了一下,还是唤了他的名字。手中玉簪触感温润,她能看出是精心挑选的。
“我也带了礼物!”
韩少陵见状,连忙从怀中掏出一个小布包,有些不好意思地挠挠头,“不是什么贵重东西,是我在南境时得的……”
他打开布包,里面是一块天然形成的琥珀,内里封存着一朵完整的小花,在灯光下泛着温润的光泽,
“当地人说这能保平安,我就一直带着。宁玉,送给你。”
这礼物虽不贵重,却显用心。
沈宁玉能想象到韩少陵在战场上还将这小小琥珀带在身边的情景,心中感动:
“谢谢你,少陵。这份心意很珍贵。”
韩少陵见她喜欢,脸上笑容更灿烂了。
宴席在看似融洽的氛围中继续。
沈秀和林松渐渐放松下来,与三人交谈起来。
裴琰言语有度,对沈秀和林松恭敬有礼;韩少陵虽性子直率,却也懂得分寸,谈及前线战事时神采飞扬,偶尔逗得沈秀展颜;
谢君衍则始终温和含笑,时不时为沈宁玉添茶布菜,照顾周全。
沈宁玉看着父母脸上渐渐露出欣慰的笑容,心中感慨。
她知道,父母是真的在为她的未来感到安心。
宴至中途,韩少陵忽然注意到什么,目光在谢君衍身上顿了顿,又看了看沈宁玉,眉头几不可察地挑了挑。
【谢大哥这身衣服……怎么跟宁玉的礼服颜色这么配?】
他心里嘀咕着,再看谢君衍那从容含笑的样子,不知怎的,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涌上来。
韩少陵举起酒杯,站起身:“宁玉,这杯酒敬你!祝你及笈之喜!”他一饮而尽,动作豪爽。
裴琰也举杯,语气诚挚:“愿宁玉平安喜乐,岁岁安康。”
谢君衍含笑举杯:“玉儿,愿你永远如今日这般,笑容常驻。”
沈宁玉心中一暖,举杯回敬:“多谢三位。”
酒过三巡,气氛愈发热络。韩少陵起身为众人斟酒,转到谢君衍身边时,他端着酒壶的手似乎有些不稳——
“哎呀!”
酒壶微微一倾,几滴深色的酒液不偏不倚,正洒在谢君衍那身青碧色锦袍的袖口上。
酒渍迅速洇开,在那与沈宁玉礼服颜色相呼应的衣料上,留下一块刺眼的深色痕迹。
“对不住对不住!”
韩少陵连忙放下酒壶,脸上堆满歉意,“谢大哥,我这一路骑马,手还有点抖!实在对不住!”
他一边说,一边抽出随身的手帕要给谢君衍擦拭,动作略显笨拙。
沈秀急得起身:“这……快拿湿布来!”
谢君衍低头看了看袖口的酒渍,又抬眸看向韩少陵。
他脸上依旧挂着那抹惯有的笑意,只是眼底深处掠过一丝了然。
“无妨。”
谢君衍声音温和,“一件衣服罢了。韩兄一路奔波,手不稳也是常情。”
他轻轻掸了掸袖口,“只是可惜了这颜色……特意选了与玉儿相配的料子。”
这话说得云淡风轻,却让韩少陵脸上的笑容僵了一瞬。
韩少陵张了张嘴,最终只干笑两声:
“回头我一定赔谢大哥一件!”
沈宁玉将这一幕尽收眼底,心中好笑。
【好家伙!这个韩少陵,居然也会玩这种小把戏!还以为他只会直来直去!】
她瞥见三哥沈石那挤眉弄眼的样子,更觉莞尔。
裴琰自始至终只是安静坐着,慢条斯理地用着饭菜,仿佛刚才的小插曲与他无关。
但他的目光在韩少陵和谢君衍之间扫过时,眼底闪过一丝几不可察的笑意。
宴席在这样的小插曲后继续,气氛反而更加轻松起来。
哥哥们也逐渐放开,偶尔会接几句话,尤其是沈石,对韩少陵描述的战场故事听得津津有味。
沈秀和林松看着女儿与三位年轻人之间的互动,彼此交换了一个眼神,眼中都是欣慰——虽然未来女儿的日子可能会热闹些,但这三个孩子,都是真心待她的。
宴毕,沈宁玉因确实劳累,先行告退回房休息。
哥哥们也都起身,二哥沈海帮着母亲招呼,送三位年轻人去客房安顿,言语间满是关怀。
三哥沈石还想跟着多听点“前线故事”,被沈海一个眼神制止,只好悻悻地跟着四哥五哥一起收拾。
回房的路上,沈宁玉独自走在廊下,夜风微凉,却吹不散心头的暖意。
月光洒在院落中,宁静祥和。
沈宁玉推开房门,把自己扔在床上,回想起今日发生的一切。
恐怕明天,估计会很“热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