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焦土试验场’。”
五个字，如同五记沉重的丧钟，在李子豪的脑海中轰然敲响。
焦土……试验场？
简单的词汇组合，却蕴含着令人不寒而栗的恐怖意味。试验什么？谁在试验？而他们这些生存在这片土地上的人，又是什么？被观察的小白鼠？还是……试验数据的一部分？
冰冷的绝望，比之前面对畸变体、面对“锈锤”小队、甚至面对遗迹守卫时更加深重，如同冰冷的毒蛇，缠绕上他的心脏。他身边的疤面虽然依旧被金光禁锢，痛苦不堪，但在听到这个词时，浑浊的眼中也爆发出难以置信的惊骇，显然，这个称谓触及了他所知的某些废土传说或禁忌。
代号“守墓人”的光球依旧悬浮在那里，金色的光芒稳定而冰冷，仿佛只是陈述了一个再平常不过的事实。
“根据最后接收的指令，‘观测站·第七序列’的任务是监测‘焦土计划’实施后，指定区域的生态重塑、文明复苏以及……‘混沌变量’的演化情况。”守墓人的声音毫无波澜，如同在诵读一份尘封的实验报告。
“‘焦土计划’……”李子豪干涩地重复着这个听起来就充满毁灭气息的名字。
“‘净化’行动的最终阶段。旨在通过可控的宏观物质-能量重构，清除旧文明遗留的‘高熵污染’与‘不稳定模因’，为‘新播种’创造纯净的‘土壤’。”守墓人平静地解释，但那平静之下掩藏的血腥与残酷，足以让任何听闻者窒息。
宏观物质-能量重构？清除？高熵污染？李子豪无法完全理解这些术语，但他能听懂“净化”与“清除”。所谓的“焦土计划”，就是一场人为的、波及全球的文明清洗！他们现在所处的世界，他们所经历的一切，都建立在这场远古大清洗的废墟之上！
“那……‘混沌变量’是什么？”李子豪声音沙哑地问，他联想到了那只畸变体“屠夫”，以及“公司”那些诡异的实验。
“计划执行过程中的意外扰动，或‘土壤’自行演化出的、超出预设模型的异常存在。它们可能加速重塑，也可能导致不可预测的……‘熵增失控’。”守墓人的光芒微微转向疤面，“例如，未经授权、基于上古基因碎片与混沌能量进行的强制生命改造技术，及其产物。”
疤面闷哼一声，金光对他的压制似乎又加强了几分，显然他或着他背后所知的力量，与这“混沌变量”脱不开干系。
“我们……我们算是‘新播种’的文明吗？”李子豪问出了最关键的问题。
守墓人沉默了片刻。
“‘播种’程序因未知原因中断。观测站与主控网络失去连接已超过七个标准纪元循环。当前‘土壤’状态：生态结构偏离预设轨道97.8%，文明层级判定：原始部落至前工业时代碎片化混合体，混沌变量活性持续增强并呈现扩散趋势。综合评估：‘焦土计划’未达成预期目标，当前世界状态……偏离‘纯净土壤’定义，存在高度不确定性及潜在系统性崩溃风险。”
中断……失联……偏离……崩溃风险……
每一个词都像是一块巨石，压在李子豪的心头。他们不是被播种的新生文明，他们是被遗忘在失败实验场里的、自生自灭的残渣！
“所以，‘公司’……他们是在尝试重复这种改造？或者说，他们得到了某些上古的遗产？”李子豪想起了“阿特拉斯”实验室里的研究。
“‘公司’实体，根据有限外部信息扫描，其技术基础部分源于对本站及类似遗迹早期探索获得的残缺数据，结合本土演化出的粗劣应用科学。其研究方向与‘混沌变量’高度重合，已被标记为‘潜在熵增源’。”守墓人给予了肯定的答复。
一切似乎都串联起来了。他们所面临的灾难、扭曲的怪物、诡异的科技，其根源都指向这场名为“焦土”的远古浩劫及其遗留的烂摊子。
“那么，‘信标’是什么？你所说的‘选择’又是什么？”李子豪举起了手中的量天尺，尺身上的符文光晕与守墓人的金光相互呼应。
“‘信标’，是‘播种者’遗留的权限凭证与信息载体，通常授予‘园丁’或‘观察员’。你持有的单元严重受损，能量枯竭，但其核心权限序列依然可被识别。”守墓人的光芒笼罩量天尺，“它选择了你，或者，你体内的能量谱系与它兼容。”
园丁？观察员？李子豪想起自己那与地脉相关的、微薄的力量。
“至于选择，”守墓人的光芒重新聚焦于李子豪，“现状不可持续。观测站能源低于维持阈值，防御系统濒临瘫痪，无法有效执行监测与介入职能。外部混沌变量持续威胁本站安全，且其存在本身加剧‘土壤’熵增。”
“选择一：你，作为‘信标’持有者，尝试继承‘园丁’权限，接管本站部分控制权。目标：修复本站基础功能，重启‘净化’子程序，清除高优先级混沌变量，尝试将‘土壤’状态拉回预定轨道。成功率：低于0.03%。风险：极高。你可能在过程中被系统同化，或死于能量反噬，或引发不可控的系统崩溃。”
“选择二：放弃权限。本站将执行最终协议：启动自毁程序，湮灭核心数据库及所有潜在危险科技造物，防止它们落入‘混沌变量’或未授权个体手中，加剧世界崩溃。本站剩余能量足以确保湮灭范围覆盖半径五十公里，清除所有痕迹。你们，以及范围内一切存在，将被一同净化。”
两个选择。
一条是几乎必死的、试图拯救这个烂到根子的世界的绝路。
另一条，是拉着周围一切同归于尽的、彻底的毁灭。
没有第三条路。
疤面即使处于痛苦中，也听明白了这两个选择，他看向李子豪的眼神充满了难以置信和一种濒临疯狂的恐惧。
李子豪站在那里，感觉手中的量天尺重若千钧。他只是一个想找回同伴、活下去的普通人，为何要将如此沉重的、关乎整个世界存续的选择，压在他的肩上？
“为什么是我？”他声音艰涩。
“‘信标’的选择，即是规则。”守墓人毫无转圜余地，“或者，你可以将选择权，交由随机数生成。”
冰冷的幽默。
李子豪闭上了眼睛。墨影、青鸾、秦侠、阿特拉斯实验室的同伴、这片废土上挣扎求生的人们……无数的面孔在他脑海中闪过。自毁，一了百了，但一切都结束了。尝试接管，希望渺茫，但或许……还有一丝微光？
他深吸一口气，猛地睁开眼，看向那冰冷的金色光球。
就在他嘴唇微动，即将吐出决定的那个瞬间——
“警报！检测到高能空间折跃信号！坐标：极近！来源标识：……‘公司’快速反应部队！”
守墓人的声音第一次带上了清晰的、程序化的紧迫感！
几乎同时，众人头顶的穹顶再次变得透明！
只见外界荒漠的高空中，空间如同水波般剧烈荡漾，三艘造型流畅、闪烁着冰冷金属光泽、涂装着“公司”徽记的小型突击舰，正撕开空间，如同嗜血的鲨鱼，俯冲而下！它们的炮口，已经亮起了蓄能的光芒，精准地锁定了这座刚刚显露出痕迹的远古遗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