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米重重摔在冰冷的平台上,耳中充斥着能量失控的尖锐嘶鸣和结构崩塌的轰隆巨响。她挣扎着抬头,视野因剧痛和能量冲击而模糊,只见那巨大的暗金门户如同被无形巨手揉捏的金属,剧烈扭曲、变形,表面流转的符文疯狂闪烁而后湮灭,散发出毁灭性的不稳定波动。
“门户要爆炸了!快撤!”老猎人声嘶力竭的吼声穿透混乱的噪音。
莉娜奋力将艾米扶起,小队残存的成员且战且退,向着来时的维护走廊方向突围。巢穴核心区已是一片末日景象,能量导管接连破裂,喷涌出失控的能量流,暗红色的生物粘膜大片大片地坏死剥落,露出下面焦黑的巢穴结构。那些残余的畸变体和构造体也因核心指令源的混乱而陷入癫狂,无差别地攻击着周围的一切。
然而,比物理崩塌更令人心悸的,是那股弥漫在空间中、属于“守墓人”的、冰冷而狂怒的意志。它并未因门户的崩溃而消散,反而如同受伤的野兽,散发出更加危险的气息。整个数据空间的坍缩,似乎并未完全摧毁它,而是激起了它最极端的清除协议。
“检测到超高强度精神污染波动!它在……它在尝试进行最后的规则覆盖!”莉娜看着手中监测仪上爆表的数据,脸色惨白,“就算巢穴物理结构毁灭,它也可能将自身的核心逻辑强行烙印在这片区域的空间规则里!”
这意味着,即便他们逃出去,这片土地也可能永远被“守墓人”那绝对秩序的冰冷意志所污染,成为一片无法生存的绝地!
就在这时,艾米的余光瞥见了平台角落那个身影——程影。
他不知何时已自行挣脱了部分束缚的粘膜管道,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但他此刻的姿态和眼神,完全不再是那个熟悉的技术员。他身体微微佝偻,仿佛承载着万古的重量,那双泛着淡银色光芒的眼眸平静地扫过崩解中的巢穴和狂怒的“守墓人”意志,没有恐惧,没有愤怒,只有一种洞悉一切的、近乎神性的淡漠。
他再次开口,依旧是那种古老而晦涩的语言,声音不高,却奇异地压过了所有的喧嚣,清晰地传入艾米和附近几名队员的耳中:
“秩序……走向……极端……便是……永恒的……死寂……”
“摇篮……与……守墓……皆……源于……恐惧……”
“钥匙……并非……毁灭……而是……‘回归’……与……‘初始化’……”
“初始化”?“回归”?
这些词语与“摇篮”最后传来的“起源石碑”信息在艾米脑中激烈碰撞。她强忍着身体的剧痛和精神的混乱,紧紧盯着仿佛被古老意识附体的程影,试图理解这其中蕴含的深意。
程影缓缓抬起手,指向那即将彻底爆裂的门户残骸,以及其中汹涌的、代表“守墓人”核心的暗金乱流。
“它的……根……仍在……‘起源’……”
“石碑……记录着……最初的……协议……与……漏洞……”
“找到它……让……走偏的……归于……正轨……”
他的话语仿佛蕴含着某种力量,让周围狂暴的能量乱流都出现了一瞬间的凝滞。说完这些,他眼中的淡银色光芒迅速黯淡下去,身体一软,再次瘫倒在地,失去了意识。
“带上他!快!”艾米嘶哑地喊道。无论程影身上发生了什么,他此刻是连接那古老知识和“起源石碑”的关键!
两名队员立刻冲上前,抬起昏迷的程影。小队不再恋战,全力向着维护走廊冲刺。
身后的崩塌越来越剧烈,整个穹隆顶部开始落下巨大的岩石和金属构件。那扭曲的门户残骸终于达到了临界点——
“轰!!!!!!!!!”
无法用语言形容的爆炸发生了!并非单纯的物理冲击,更夹杂着规则层面的剧烈震荡!一股混合着暗金与破碎数据流的毁灭性能量风暴,以门户原址为中心,呈球形向四周急速扩散!
“趴下!”艾米大吼,同时全力激发胸前“星火”的力量,试图撑开一道屏障。那“星火”因吸收了晶体的矛盾力量而变得不同,散发出的光芒带着一种奇异的稳定性,勉强在毁灭风暴的边缘护住了小队核心的几人。
风暴所过之处,一切都在分解、湮灭。畸变体、构造体、巢穴结构……乃至空间本身,都仿佛被无形的橡皮擦去。
当风暴的余波稍稍平息,众人惊骇地回头,只见原本巢穴核心区域已经变成了一个巨大的、边缘不断扭曲的虚无空洞,只有残留的暗金能量如同垂死的毒蛇般在空洞边缘闪烁。
“守墓人”那狂怒的意志似乎也随之消散了,至少,暂时感知不到了。
他们不敢停留,沿着摇摇欲坠的维护走廊,拼命向外逃。通道不断塌陷,身后是不断扩大的虚无。每个人都拼尽了最后一丝力气。
不知过了多久,仿佛穿越了漫长的地狱隧道,他们终于看到了来时那个隐秘的金属门出口!外面透入的天光,此刻显得如此珍贵。
众人连滚爬爬地冲出门外,重新呼吸到相对清新的空气,几乎虚脱倒地。回望身后,那条通道正在他们眼前彻底坍塌,被落下的巨石彻底封死。
遗忘深渊方向,传来连绵不绝的、沉闷的地底崩塌声,仿佛整个地下结构都在连锁瓦解。
他们……逃出来了。
但没有人感到喜悦。小队出发时十人,此刻仅剩艾米、莉娜、昏迷的程影以及另外两名伤痕累累的队员。老猎人和其余技术骨干,永远留在了那片崩解之地。
初晓之地付出了惨重的代价,摧毁了那个恐怖的门户和巢穴,暂时阻止了世界被数据化的命运。
然而,艾米心中没有丝毫轻松。她看着昏迷的程影,回想着他(或者说那个古老意识)的话,以及“摇篮”最后的提示。
“守墓人”真的被彻底消灭了吗?还是仅仅暂时受创,其核心逻辑仍潜藏在某处?
“起源石碑”究竟是什么?它在哪里?
“钥匙”是“回归”与“初始化”,这又意味着什么?难道不是彻底毁灭“守墓人”,而是……修正它?
程影身上那古老的淡银色意识,又是何方神圣?它与“起源石碑”有何关联?
太多的疑问,太多的未知。他们摧毁了一个近在眼前的威胁,却仿佛打开了通往更加深邃、更加古老谜团的潘多拉魔盒。
莉娜检查着程影的生命体征,突然轻咦一声:“艾米,你看他的右手……”
艾米凑近看去,只见程影紧握的右拳微微松开,掌心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枚指甲盖大小、材质非金非玉、表面天然镌刻着复杂到无法理解的淡银色纹路的……碎片。
那纹路,与程影之前眼中闪烁的淡银色光芒,如出一辙。
这枚碎片,是那个古老意识留下的?它就是所谓的……“钥匙”的一部分?
艾米小心翼翼地拿起那枚碎片,触手温润,仿佛带有生命。当她手指接触碎片的瞬间,胸前的“星火”再次传来了微弱却清晰的共鸣,而这一次,共鸣指向的,不再是某个具体方向,而是一种……冥冥中存在于世界规则脉络深处的、古老而遥远的“坐标”感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