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两点,兰蕙斋313寝室。秋日的阳光斜射进来,在靠窗的书桌和地板上投下暖融融的、带着窗格影子的一方光亮。空气里浮动着细小的尘埃,在光柱中无声飞舞。
凌鸢坐在书桌前,面前摊开着《古典文献概论》的教材和写得密密麻麻的笔记本,手边放着一杯喝了一半的、已经温凉的茉莉花茶。她微微蹙着眉,笔尖在草稿纸上无意识地划着几道曲折的线,似乎正被某个考证的细节困扰。
沈清冰在她侧后方的自己的书桌前,正对着笔记本电脑屏幕,修改一份学生会文艺部活动的策划草案。她的手指在键盘上敲击的频率稳定而轻快,偶尔停下来,端起桌上的白瓷杯抿一口水,目光始终没有离开屏幕。
胡璃则盘腿坐在自己的床上,背靠着叠好的被子,膝盖上放着一本摊开的《林泉高致》。她没有完全沉浸到书里,目光偶尔会从书页上抬起,掠过凌鸢略显紧绷的背影,以及沈清冰专注的侧脸。
室内很安静。只有沈清冰偶尔的键盘声、书页翻动的细微声响,以及窗外远处传来的、模糊的球场上运动的喧哗,衬得这方空间愈发宁静。
过了一会儿,凌鸢轻轻叹了口气,放下笔,揉了揉有些发酸的后颈。
“怎么了?”沈清冰的声音适时地响起,她没有回头,目光仍落在屏幕上,但敲击键盘的手指停了下来。
“没什么,”凌鸢的声音带着点倦意,“就是觉得《汉书·艺文志》里对于一些流派传承的记载,有些地方总觉得隔了一层,抓不住那种确切的感觉。”
沈清冰转过身,看向凌鸢:“是版本流传的问题,还是后世注疏的影响?”
“可能都有点。”凌鸢指了指笔记本上的几行字,“你看这里,关于‘小说家者流’的界定,历代解释的侧重点差异很大……”
胡璃的视线落在她们两人身上。凌鸢侧着身子,手指点着书本,语速稍快地解释着她的困惑;沈清冰微微倾身过去,目光随着她的指尖移动,神情专注地听着,偶尔插入一两句简短的提问或提醒。阳光勾勒出她们交谈的侧影,那是一种建立在长期共同生活基础上的、自然而然的交流姿态,无需过多铺垫,也无需刻意维持。
胡璃重新将目光落回手中的书页,上面正讲到“山有三远”的透视法则。她忽然想起乔雀笔下那些结构精准的线条,以及她提到古籍笔记里“未完成的叙事故意留出的空白页”。这些看似不相关的事物,在此刻静谧的午后,仿佛产生了某种微弱的共鸣。
她没有加入凌鸢和沈清冰的讨论,只是安静地作为一个背景存在。这种彼此陪伴又互不干扰的状态,是寝室生活里最寻常也最舒适的一部分。
大约十几分钟后,凌鸢似乎理清了些思路,眉头舒展了些,重新拿起笔在纸上写画起来。沈清冰也转回身,继续修改她的策划案,键盘声再次规律地响起。
胡璃翻过一页书,感觉到阳光移动了些许,照到了她的脚踝,带来暖洋洋的触感。她调整了一下坐姿,让自己更舒服地陷在柔软的被子堆里。
寝室重归宁静,只有三种不同的、轻微的呼吸和翻书、打字声交织在一起,像一首不成调的、舒缓的背景音。这只是一个无比平凡的秋日午后,在清墨大学无数个相似的日子里,几乎不会留下任何特别的印记。但正是这些填充在课时之间的、看似空白的缝隙时光,悄无声息地编织着共同生活的肌理,细腻而绵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