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文台的穹顶在夜色中缓缓滑开,露出墨蓝天幕上稀疏的星子。夏星调整着望远镜的焦距,眉头微蹙,像是对焦,又像是在与某个看不见的难题对峙。旁边的监测屏幕上,一串串数据安静地滚动,记录着深空某个特定区域的微弱辐射波动。
“还是这里,”她低声说,更像是在自言自语,手指点向屏幕上一条平滑曲线中几乎难以察觉的微小凸起,“这个周期性扰动,与竹琳那边记录的藓类群落电信号活动,相关性又提高了0.3个百分点。”
她拿起放在控制台边的笔记本,翻到某一页,上面密密麻麻地记录着日期、时间、天文参数以及从竹琳实验室传来的、关于某种耐寒藓类在特定光周期和温度梯度下群体生物电位的变化数据。两种看似风马牛不相及的信号,在长达数月的并行观测与数据比对中,终于显现出第一个确切的耦合迹象——生命系统对遥远宇宙物理场参数变化的、极其微弱的响应。
但这确切的信号,带来的不是豁然开朗,而是更深的困惑。现有的理论框架,无论是天体物理学还是生物学,都难以完美解释这种跨尺度的关联机制。观测到的响应阈值过于清晰,清晰得仿佛在嘲笑她们知识结构的边界。
她关上笔记本,深吸了一口冰凉的夜空气。理论的城墙出现了裂缝,光透进来,却也照出了前方更广阔的未知。挑战,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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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校外那家她们常去的“清心茶馆”里,胡璃和乔雀占据着靠窗的老位置。
窗外是渐沉的暮色和零星亮起的灯火,窗内是氤氲的茶香和书页翻动的轻响。胡璃面前摊着一本明代话本小说,正读到一处关于市井风俗的生动描写,她忍不住轻轻“咦”了一声。
“乔雀,你看这里,”她将书推过去,指尖点着那段文字,“‘结彩楼,抛绣球’,这‘彩楼’的形制,与《东京梦华录》里记载的似乎有细微差别,倒更接近前朝的一些壁画描述。是作者信笔由缰,还是另有所本?”
乔雀放下手中那本边角有些磨损的《古籍版本考释》,倾身过来。她的目光扫过文字,沉吟片刻。“此作者素以考据严谨着称,信笔的可能性不大。我记得《永乐大典》残卷中某部已佚的地方志里,似乎提及过这种过渡形态的彩楼……下次去库本区,可以查证一下。”
她没有直接给出答案,而是提供了一个线索和查证的方向。胡璃眼睛一亮,立刻在自己的笔记本上记下这条线索。她们之间的学问切磋,很少是单向的灌输,更多是这种相互触发、共同探询的“问难”。一个问题引出另一个问题,一个线索指向更深的源头,在持续的智力激荡与自然扶持中,专业上的共鸣与私谊一同悄然生长。
“还有这里,”乔雀也将自己的书轻轻转向胡璃,指着一处关于某个罕见刻本流传脉络的存疑记载,“这个说法,与你上次提到的那个清代藏书家的札记里的隐晦说法,似乎能相互印证?”
胡璃凑近细看,两人头几乎靠在一起,低声讨论起来。茶馆的喧嚣仿佛被一层无形的屏障隔开,只剩下这一方安静角落里的思想流淌。
夜色渐深,天文台上的夏星收拾好设备,准备去生命科学学院实验室找竹琳,一起面对那理论与观测的矛盾;茶馆里的胡璃和乔雀也合上书,并肩走入温暖的夜色中,继续着她们永不厌倦的学问之旅。清墨大学的夜晚,因此而充满了一种沉静而饱满的张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