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的410室只剩下键盘轻微的敲击声和书页翻动的细响。胡璃戴着耳机,对着一篇关于唐代园林意象的论文奋笔疾书,偶尔停下来,嘴角不自觉地带起一丝笑意,显然是还在回味白天与乔雀敲定的周末博物馆之约。
凌鸢的桌面上摊着几张画满潦草流程图和数学符号的草稿纸,她正对着沈清冰的电脑屏幕,两人低声讨论着模型夜间模拟出现的一个微小数据异常。
“看这里,核心区域与‘街心公园’的交互频率,在凌晨三点左右出现了一个短暂的峰值,然后又迅速回落。”沈清冰指着屏幕上一条凸起的曲线。
凌鸢凑近,鼻尖几乎要碰到屏幕:“持续时间很短,不像是有意义的连接建立……更像是一次试探性的‘握手’?”
“或者是系统噪音。”沈清冰保持着她一贯的审慎。
“但时间点很固定,”凌鸢拿起一张草稿纸,在上面快速计算着什么,“如果排除随机性,这可能是一种我们还没定义的、低功耗的节律性自检。”
她们的讨论专业而专注,但空气里似乎漂浮着一些不同于以往的东西。下午湖边那次明确的信号接收与确认,像一层透明的薄膜,覆盖在原本纯粹的协作关系之上,让每一次靠近、每一次眼神交接,都带上了一丝若有若无的、微甜的张力。
凌鸢说得口渴,顺手拿起桌上傍晚时沈清冰给她的那瓶没喝完的矿泉水,很自然地拧开喝了一口。等她放下瓶子,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这瓶水,沈清冰下午也喝过。
间接的……接触?
这个认知让她的心跳漏了一拍,耳根有些发烫。她偷偷瞟了沈清冰一眼,对方似乎全然未觉,依旧专注于屏幕上的数据流,只有放在键盘上的手指,无意识地蜷缩了一下。
凌鸢赶紧收回目光,假装继续研究草稿纸上的计算,心里却像被羽毛轻轻搔过。模型的“心跳”节律尚在分析,她自己的心跳节律,却因为一个共享的矿泉水瓶,而有些乱了套。
这时,胡璃似乎终于告一段落,摘下耳机,伸了个懒腰,满足地叹了口气。她看到凌鸢和沈清冰还在埋头苦干,便轻手轻脚地起身,从自己的储物柜里拿出一小袋独立包装的抹茶饼干。
“饿不饿?吃点东西再继续?”她小声问道,将饼干放在两人桌子的中间。
凌鸢正需要点什么来转移注意力,立刻道谢拿了一块。沈清冰也暂停了工作,拿起一块,安静地拆开包装。
胡璃自己也拿了一块,靠在书桌边,一边小口吃着,一边看着她们,忽然笑着说:“感觉你们俩最近,有点像这个模型了。”
凌鸢和沈清冰同时抬起头,看向她。
“哪像了?”凌鸢嘴里含着饼干,含糊地问。
“就是……那种,嗯,”胡璃寻找着合适的词语,“高度协同,自成系统,而且内部信息交换频率特别高的感觉。”她眨了眨眼,带着点善意的调侃,“连熬夜的节奏都同步了。”
凌鸢被说得有些不好意思,下意识地看向沈清冰。沈清冰正慢条斯理地吃着饼干,听到胡璃的话,动作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随即恢复如常,只是淡淡地回了句:“数据分析需要集中时间。”
她没有否认“高度协同”和“信息交换频率高”。
凌鸢的心跳又悄悄加快了一些。她低下头,看着指间捏着的饼干,碎屑簌簌落下。所以,在别人眼里,她们之间的那种“紧密”,已经明显到可以被调侃了吗?而这种紧密,似乎并不仅仅源于专业协作。
沈清冰吃完饼干,抽了张纸巾,细致地擦掉指尖的碎屑,然后重新将手放回键盘上。她的目光扫过凌鸢微微泛红的耳尖,又很快回到屏幕,只是那平稳运行着模型数据的眼底深处,掠过一丝极淡的、连她自己都未曾清晰捕捉到的柔软。
吐司的边缘曾界定过探索的范围,矿泉水的共享扰乱了心跳的节律,而室友无意的一句调侃,则像一面小小的镜子,映照出她们之间那已然无法忽视的、正在悄然转变的亲密。
夜深了,410室的灯光依旧亮着。模型的“心跳”与真实的心跳,在键盘声与饼干屑的香气里,交织成一曲静谧而温暖的夜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