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冰回到兰蕙斋410室时,已是晚上十点。工坊的最终评审耗神费力,持续了一整天的头脑风暴让她的太阳穴微微发胀。推开宿舍门,一股凉爽的空气夹杂着淡淡的松节油和纸墨气息扑面而来,瞬间洗刷了室外残留的闷热与疲惫。
宿舍里只亮着凌鸢书桌那盏温暖的台灯。凌鸢已经洗过澡,穿着宽松的睡衣,盘腿坐在椅子上,正对着发光的数位屏做最后的勾勒,屏幕上是几近完成的插画——一个女孩在满是书籍的房间里踮脚取书的瞬间,光影处理得细腻而温暖。听到开门声,她抬起头,眼睛在台灯光下亮晶晶的。
“回来啦?评审怎么样?”
“通过了。”沈清冰言简意赅,将背包放在自己椅边,目光扫过凌鸢的屏幕,“快好了?”
“嗯,收个尾就好。”凌鸢手下没停,随口问,“吃过了吗?我给你留了块抹茶千层,在冰箱里。”
沈清冰动作顿了顿,打开小冰箱,果然看到用保鲜盒仔细装好的蛋糕。她并不嗜甜,但此刻胃里空落落的感觉,让这份甜点显得恰到好处。“谢谢。”
她拿着蛋糕和水杯,没有立刻坐下享用,而是走到凌鸢身后,安静地看了一会儿屏幕上的画。画风是凌鸢一贯的清新治愈,但细节处,比如书架上一本刻意画了棱角的设计类书籍封面,隐约能看出她们最近合作项目的一些影子。这种将共同经历内化于个人创作的方式,让沈清冰眼底掠过一丝极淡的欣赏。
“这里,”她伸出食指,虚点在画面中女孩衣袖的褶皱处,“光影过渡可以再柔和半分,会更自然。”
凌鸢“唔”了一声,依言调整了几个参数,效果立竿见影。“果然!”她笑起来,侧头看沈清冰,“工坊结束了,明天能回归正常作息了吧?”
“嗯。”沈清冰点头,端着蛋糕回到自己书桌前。她没有开大灯,就着凌鸢台灯漫射过来的暖光,小口吃着蛋糕。甜腻的奶油和微苦的抹茶粉在口腔里融合,驱散了最后一点精神上的紧绷。耳边是凌鸢触控笔轻快的点击声和空调的低鸣,一种熟悉的、安稳的节奏重新包裹了她。
短暂的“缺席”结束,回归的并不仅仅是空间上的共处,更是这种无需言语的、充满务实支持的日常韵律。她们的关系,在“情感锚定”的基础上,确实愈发趋向于这种内化而坚实的【务实支持与独立成长】。
与此同时,清墨大学美术学院,雕塑工坊的灯还亮着。
秦飒摘下手套,用手臂抹了下额角的汗,混合着油污和金属碎屑,在她小麦色的皮肤上留下一道痕迹。面前那座由废弃金属零件拼焊而成的骨架已经初步立了起来,狰狞又充满力量感,在惨白的工坊灯光下投下张牙舞爪的影子。
她退后几步,眯着眼审视着自己的作品,眼神专注得像是在荒野中锁定猎物的鹰。忽然,她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头微微偏向工坊门口的方向。
石研安静地站在那里,单反相机挂在胸前,并没有举起拍摄的意思。她只是站在那里,像一枚投入沸腾岩浆却不会被融化的石子,无声地存在着。她看着秦飒,看着那具初具雏形的金属骨架,也看着这片被创作激情和体力消耗充斥的空间。
秦飒没有问她什么时候来的,也没有说话。她只是转回头,重新拿起焊枪,调整了一下面罩,幽蓝的电弧再次亮起,刺啦声打破了短暂的寂静。
石研依旧安静地看着。她的记录早已超越了“记录作品”本身,而是延伸向了更广阔的维度——秦飒工作时微微弓起的脊背线条,焊枪下飞溅的、转瞬即逝的火花,空气中弥漫的金属加热后的特殊气味,以及那种沉浸在创造中的、近乎燃烧的生命状态。
这就是她现在的【同步陪伴】。不打扰,不评价,只是全然地见证和感知这个创作周期的每一个脉动。她的存在本身,就像一个无声的锚点,定位于秦飒狂放不羁的创作风暴边缘,提供着一种奇异的稳定感。
秦飒在电弧的间隙,能感受到那道平静的目光。这目光不像聚光灯那样灼热逼人,却像月光,清冷地铺洒下来,让她在忘我的挥洒中,偶尔能瞥见自己存在的轮廓。她手下焊接的动作,不知不觉间,更稳了几分。
工坊外,夏夜的虫鸣依稀可闻。工坊内,创造与记录,在无声中达成高度的默契与统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