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大爷阎埠贵还在家里盘算着他的“长远之计”,有人却已经等不及了。
第二天一早,秦淮茹就行动了。
她几乎一夜没睡,翻来覆去地想,到底要怎么才能跟秦枫搭上话,怎么才能让他松口,帮衬一把自己这个已经烂到泥里的家。
想来想去,她还是决定用自己最擅长,也是唯一会的招数——卖惨,打感情牌。
她起了个大早,把家里藏着应急的几块白薯拿了出来,仔仔细细地洗干净,放到锅里,加了多多的水,煮成了一锅看起来还算稠乎的白薯粥。
她自己一口都舍不得吃,盛了满满一大碗,挑出里面最大最完整的几块,摆得整整齐齐。
这已经是她这个家,现在能拿出的,最体面的东西了。
她算准了秦枫他们早上会出来,就端着这碗还冒着热气的白薯粥,等在了中院通往前院的路口。
她穿了身上唯一一件没打补丁的旧褂子,头发也特意梳理过,想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寒酸。
可那张被生活折磨得蜡黄憔悴的脸,和那双写满了卑微与期盼的眼睛,还是出卖了她。
没多久,秦枫家的门开了。
秦枫和苏婉清并肩走了出来,身后跟着秦月。
他们像是要去哪儿,穿戴得很整齐。
秦淮茹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
她深吸一口气,鼓足了这辈子最大的勇气,迎了上去。
她脸上挤出一个她自己都觉得僵硬难看的笑容,双手把那碗白薯粥,举到了秦枫的身前。
那姿态,像是在供奉神明。
“小枫……不,秦院士……”
她的声音沙哑干涩,带着讨好,还有她自己都没察觉到的颤抖。
“您……您回来了。
这是……这是婶子自己家种的,才从地窖里拿出来的,还新鲜着呢。
不值钱,就是个心意……您和婉清……尝尝,暖暖身子……”
她举着碗的手,抖得厉害,碗里的粥都泛起了波纹。
她不敢看秦枫的眼睛,只敢盯着他那件一看就价值不菲的大衣的衣角。
院子里,那些假装在扫地、晒被子、闲聊的邻居们,此刻全都竖起了耳朵,用眼角的余光,紧张地看着这一幕。
秦枫停下了脚步。
他的目光,从秦淮茹那张饱经风霜的脸上扫过,没有怜悯,也没有厌恶,平静得像是在看一个陌生人。
然后,他的视线落在那碗白薯粥上。
几块黄中带白的薯块,泡在浑浊的汤里,散发着一股穷苦的味道。
他记得,小时候,他父母还在的时候,他们家也经常吃这个。
但这记忆,没有勾起他任何温情。
他没有伸手去接那碗粥。
他只是平静地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遍了整个安静的院子。
“不必了,秦同志。我们吃过了。”
一句“秦同志”,客气,疏离,像一把锋利的手术刀,瞬间就将两人之间那点可怜的、仅存于秦淮茹幻想中的“邻里之情”,割得干干净净。
不是“淮茹嫂子”,不是“秦淮茹”,而是“秦同志”。
这是一个官方的、工作的、完全不带任何私人感情的称呼。
它在告诉秦淮茹,也在告诉全院的人:我们之间,唯一的联系,就是我们都是这个国家的同志。
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秦淮茹脸上的笑容,僵住了。
她捧着那碗粥的手,也僵在了半空中,举着不是,放下也不是。
一股巨大的屈辱感,像是潮水一样涌了上来,让她浑身冰冷。
就在这时,一个更尖利的声音,从后院传了过来。
“哎呦!我的枫儿啊!你可算是回来了!你可不能忘了贾家奶奶啊!”
贾张氏被她的小女儿小当搀扶着,一扭一扭地冲了出来。
她比十年前更老,也更干瘪了,像一截被风干的树皮。但那股子撒泼打滚的劲头,却一点没减。
她冲到秦枫面前,也不管秦枫那冷得吓人的表情,伸出干枯的手就要去抓秦枫的袖子,嘴里开始了自己的表演。
“我的老天爷啊!你睁开眼看看吧!
我们孤儿寡母的,快要饿死了啊!你小时候,奶奶还抱过你呢!
你现在出息了,当大官了,可不能没有良心啊!”
她一边哭嚎,一边就想往地上坐。
这套路,她用了几十年,驾轻就熟。
然而,秦枫连眼角的余光都懒得给她一个。
他只是微微侧过身,巧妙地躲开了贾张氏那只企图抓上来的脏手。
他甚至没有跟她们多说一个字,只是转头,用一种截然不同的、温柔得能掐出水来的语气,对身边的苏婉清说:
“婉清,东西都看过了吗?
这老房子的情况比我想的还糟,等下我直接打电话给房管局,让他们推倒重建吧。
下午科学院还有个会,我们该走了。”
说完,他牵起苏婉清的手,看也没看僵在原地的秦淮茹和正准备往下坐的贾张氏,就那么径直从她们身边走了过去。
那种彻头彻尾的无视,那种把你当成空气一般的冷漠,比任何辱骂,任何训斥,都更伤人,更具杀伤力。
那是在告诉你:你在我的世界里,连一个值得我花费口舌的角色都算不上。
秦淮茹还保持着那个捧着碗的姿势,整个人像是被施了定身法。
脸上火辣辣的,像是被人狠狠抽了十几个耳光。
她感觉全院人的目光,都像针一样扎在她的身上。她恨不得地上立刻裂开一条缝,好让她钻进去。
那碗她当作宝贝的白薯粥,此刻在她的手里,变得无比滚烫,又无比讽刺。
贾张氏正要一屁股坐下的动作也停住了,她呆呆地看着秦枫远去的背影,准备好的满肚子哭词,全都堵在了喉咙里,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秦枫走到院门口,拉开车门,绅士地护着苏婉清和秦月上了车。
然后,他自己也坐了进去。
黑色的红旗轿车,发出一声低沉的引擎轰鸣,没有一丝停留,缓缓驶离了这座破败的院子。
只留下满院子各怀心思的人,和一个捧着一碗已经变凉的白薯粥,在风中摇摇欲坠的女人。
所有人都看懂了。
想打感情牌?想攀附?
门儿都没有。
这个从四合院里走出去的男人,已经和他们,彻底活在了两个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