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此时,瓦岗寨人马忽然向两边分开,大寨主翟让骑着一匹高头大马,缓缓来到阵前。
“冠军侯!”
翟让声如洪钟,目光复杂地看着被围在吊桥边的虞战。
“久仰了。”
“某家,瓦岗寨主翟让!”
虞战目光一凝,心道:
“原来是瓦岗寨的人马,这家伙竟然是翟让。”
翟让催马上前几步,玄色披风在风中猎猎作响,接着说道:
“如今形势,想必你也清楚。”
“你已身陷重围,插翅难逃!”
“洛阳城自身难保,更无力出城救你!”
“何必再做无谓挣扎,徒增伤亡?”
他顿了顿,语气带着一丝看似诚恳的招揽:
“侯爷是难得的将才!”
“我瓦岗寨虽是草莽,但聚义厅上正缺您这样的英雄好汉!”
“若侯爷肯弃暗投明,我翟让愿以第二把交椅相赠!”
“你我兄弟同心,共图大业,岂不比给那昏君陪葬强上百倍?!”
虞战手中长枪铿然一振,枪锋遥指翟让,凛然喝道:
“翟让!你现在下马受降,本侯或可看在你尚未铸成大错的份上,向陛下求情饶你不死!”
“若执迷不悟,继续围攻东都,待天兵一至,尔等皆为齑粉,到时悔之晚矣!”
翟让闻言,不怒反笑,声震四野:
“哈哈哈哈!好个冠军侯!死到临头,嘴还这么硬!”
虞战枪尖微颤,冷笑道:
“翟让,你放着安分百姓不做,偏要落草为寇,占山为王。须知举头三尺有神明,这般作恶,就不怕报应不爽,将来断子绝孙么?”
“报应?”
翟让笑声戛然而止,须发皆张,
“你不如去问问这天下百姓!看看在他们心中,究竟是谁在作恶!”
“你们这些冠冕堂皇的官老爷,若十个百姓里能有一个说你们是好人,我翟让立刻自刎,将这头颅送你当球踢!”
虞战朗声道:
“巧了!我既是官,也是百姓。现在我说我自己是好官,那你赶紧自刎吧,还等什么?!”
“快啊,自刎啊!”
一旁王伯当早已按捺不住,厉声喝道:
“冠军侯!死到临头,你就只会耍这嘴皮子功夫么?”
虞战斜睨他一眼,语气轻蔑:
“是又如何?你不服气?找个地方告我去啊!”
正当此时,城头上突然传来张阙焦灼的呼喊:
“冠军侯!您......您没事吧?”
虞战心头火起,一股憋闷之气直冲顶门,暗骂道:
“这夯货!老子被围得铁桶一般,浑身上下哪一处像没事的样子?事大了!”
他这口闷气还未及吐出,只听城头另一声暴喝如惊雷般炸响,瞬间盖过了战场喧嚣:
“瓦岗寨的贼子听着!立刻放冠军侯入城!否则休怪我们刀下无情!”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苏定方不知何时已经站在城垛之后!
他手中钢刀正架在一个被捆得结结实实、身穿瓦岗寨头目服饰的俘虏脖子上!
那俘虏满脸血污,瑟瑟发抖!
显然是之前混战中冲进城却被抓获的瓦岗寨头目!
“大哥……救……救我……”
那俘虏看到翟让如同看到救星,嘶声喊道!
“还有这些!”
程咬金也冒出头来,指着身后一溜被押上城头的几十名瓦岗寨俘虏大吼道:
“用你们抓的三个人换我们抓的这几十个弟兄!这买卖划算吧?!快放人!”
这一下瓦岗寨阵营顿时出现一阵骚动!
那些俘虏的亲友同乡纷纷看向翟让,眼神中充满了期盼!
“卑鄙!”
王伯当见状大怒!
他想也不想抬手就是一箭射向城头的苏定方!
“嗖——!”
苏定方似乎早有预料,冷笑一声,竟然不闪不避,只是将手中的俘虏猛地往身前一拉!
“噗嗤——!”
那支狼牙箭精准无比地射穿了俘虏的咽喉!
鲜血喷溅而出!
那俘虏连惨叫都没发出便瞪大双眼,气绝身亡!
“王头领好箭法啊!”
苏定方扔掉尸体,冷冷地看着城下大声喊道:
“下面的瓦岗寨弟兄们都看清楚了吗?”
“你们的头领为了杀我,连自己兄弟的命都可以不顾!”
“这样的人值得你们卖命吗?!”
他的声音如同一把尖刀刺入了每一个瓦岗寨士卒的心中!
城下顿时一片哗然!
许多人看着王伯当的眼神都变了!
就连翟让和单雄信的脸色也变得极其难看!
“好机会!”
虞战眼中精光一闪!
他要的就是这个“人心浮动”的瞬间!
“翟让!你连自己兄弟都不救,有何面目当大头领!看枪!”
他大吼一声,竟然不退反进!
挺枪朝着翟让的方向猛冲过去!
仿佛要实施“斩首”行动!
“保护大头领!”
瓦岗寨众人一阵大乱!
单雄信等人连忙上前护住翟让!
而围在虞战他们身边的普通士卒因为刚才王伯当的行为,心中迟疑,手下不由得慢了几分!
竟被虞战这突如其来的猛冲撕开了一个缺口!
“快上吊桥!”
虞战对身后的窦建德和徐世绩低喝一声!
三人趁机,终于全部踏上了那座横跨护城河的狭窄吊桥!
“抓住他们!要活口!”
翟让气急败坏地吼道!
“拿他们换回我们的弟兄!”
他试图挽回人心。
瓦岗寨的人马立刻蜂拥而上,想要冲上吊桥!
但吊桥狭窄,仅容三四人并排而行!
虞战三人背靠背结成一个小阵,死死守住桥头,一时之间瓦岗寨的人竟冲不上去!
“表舅!抓住筐子!我们拉你们上来!”
城头上程咬金和苏定方急得大喊!
几个大箩筐被用绳索飞快地放了下来!
但吊桥与城墙还有一段距离,且下方就是护城河!
在敌军箭矢的威胁下根本无法安全接应!
“不行!这样下去谁都走不了!”
虞战看着越来越多涌上桥头的敌人,又看了看下方漆黑冰冷的护城河水,心中瞬间做出了决断!
“建德!世绩!跟我跳!”
他大吼一声,不再犹豫,转身一个纵身便从高高的吊桥上跃了下去!
“噗通——!!!”
一声巨大的落水声响起!
水花四溅!
“侯爷!”“冠军侯!”
窦建德和徐世绩见状也一咬牙紧随其后,“噗通”“噗通”两声跳下了护城河!
三人身上都穿着沉重的盔甲!
一入水立刻如同秤砣一般迅速下沉!
冰冷刺骨的河水瞬间淹没了他们!
虞战屏住呼吸,拼命地挣扎,手脚并用迅速解开身上盔甲的扣带!
“咔嚓咔嚓......”
沉重的铁甲从他身上滑落,沉入河底!
他顿时觉得身体一轻!
连忙手脚并用奋力向上划去!
“哗啦——!”
他猛地从水里冒出头来,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他环顾四周,发现自己竟然才离开吊桥不远!
而桥上和对岸的瓦岗寨士兵看到他冒头,立刻就有箭矢“嗖嗖”地射了过来!
“不好!”
虞战连忙又深吸一口气,再次潜入水中!
他知道必须尽快远离吊桥这个是非之地!
而就在他跳河的同时——城头上的守军看到冠军侯已经跳河脱离了最危险的地方,再也没有了顾忌!
“放箭!全力放箭!掩护侯爷!”
苏定方声嘶力竭地怒吼道!
“床弩!给老子射!射死那帮狗娘养的!”
程咬金更是红了眼睛,亲自操起一具床弩对准岸边人群最密集的地方狠狠地扣动了扳机!
“嗡——砰!!!”
儿臂粗细的巨箭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如同死神的镰刀一般射入瓦岗寨人群之中!
瞬间就将几名士兵串成了糖葫芦!
引起一片惨叫!
“放箭!放箭!”
张阙也指挥着所有弓箭手进行覆盖射击!
顿时间箭如雨下!
密集的箭矢如同飞蝗一般倾泻在护城河对岸以及吊桥附近!
瓦岗寨的人马原本还想靠近河边射杀水中的虞战三人,或者试图打捞。
但在这暴风骤雨般的箭雨打击下根本抬不起头!
瞬间倒下了一大片!
惨叫声此起彼伏!
“快退!快退!”
翟让在亲兵的盾牌保护下大声呼喊着!
他的话音刚落——
“噗——!”
一支床弩发射的巨箭竟然精准地射中了他胯下战马的马头!
“希津津——轰隆!”
那马连惨叫都没发出一声便轰然倒地!
将翟让狠狠地摔了出去!
“大哥!”“大头领!”
单雄信和王伯当大惊失色,连忙冲上前去,七手八脚地扶起摔得鼻青脸肿、头盔都掉了的翟让,在盾牌的掩护下狼狈不堪地向后溃退而去!
主帅落马,加上城头守军猛烈无比的远程打击,瓦岗寨的攻势瞬间土崩瓦解!
再也无人敢靠近护城河一步!
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漆黑的河面上泛起几圈涟漪,最终归于平静,那跳河的三人踪迹全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