窦建德抢着答道:
“侯爷,咱们在招兵数量上起了争执,谁也说服不了谁,这才特地来找您独断!”
“韩将军这会儿还在城外盯着,实在脱不开身。”
虞战闻言朗声一笑:
“招兵数量?这有何可争?”
他袍袖一拂,语气斩钉截铁:
“自然是多多益善!”
“本侯既受封冠军侯,这招兵之权乃是朝廷规制,正当行使有何不可?”
窦建德见虞战也主张“多多益善”,不由得把大腿一拍,对苏定方和徐世绩嚷道:
“你们看!俺就说吧!侯爷跟俺想的一样!”
“招兵嘛,当然是越多越好!”
“手底下兄弟多腰杆子才硬!”
苏定方却微微摇头,神色凝重地对虞战拱手道:
“侯爷请三思!”
“末将斗胆问一句,您可曾想过,若是陛下东征凯旋,班师回朝,见到您在洛阳坐拥数万雄兵,会作何感想?”
“陛下会允许吗?”
徐世绩也立刻接口,声音压得更低道:
“苏兄所言极是!”
“侯爷莫要忘了,陛下对您本就……颇有微词。”
“届时只需一纸调令,便可将您辛苦募集操练的兵马尽数调往他处,甚至直接编入天子亲军!”
“那我们岂不是在为他人做嫁衣?”
“徒为陛下添做鹰犬之助而自身实力荡然无存啊!”
虞战闻言,心中猛地一凛!
“对啊!光顾着高兴了,怎么把这茬给忘了!”
“杨广那家伙可是看我一万个不顺眼,我在他眼皮子底下大肆招兵买马,不是自己往刀口上撞吗?”
他刚才那股热血上涌的劲头顿时冷却了下来,背后甚至惊出一丝冷汗。
权力斗争的残酷,他可是深知。
“呸!”
窦建德却不以为然,啐了一口道:
“皇帝?他能不能从高句丽那个鬼地方全须全尾地回来都还两说呢!说不定就死在前线了!咱们怕他作甚?”
“建德!”
虞战沉声喝止了他,
“这话也是能随便说的?”
……
他深吸一口气,缓缓道:
“我等岂可将自身之命运寄托于君王之生死这等虚无缥缈之事上?”
“定方和世绩的顾虑很有道理。”
虞战心知肚明,杨广的第一次高句丽远征虽以惨败告终,可他本人却得以生还,并且很快便会卷土重来,发起第二次、第三次征讨。
苏定方见虞战听进去了,便继续进言道:
“侯爷明鉴!依末将之见,我等招兵不必贪多。”
“应当严格依照朝廷制度来办。”
“制度?”
虞战看向他。
“是。”
苏定方解释道:
“侯爷您的爵位是冠军侯,尊贵无比,但实际军职仍是都尉,按制可统领府兵一千六百人为‘战兵’,另可配备同等数量的‘辅兵’负责辎重工事。”
“如此总计三千二百人,正在制度允许的范围之内,任谁也挑不出错来!”
徐世绩补充道:
“如此一来,即便陛下凯旋,见此情形,也说不出什么来。”
“侯爷便可韬光养晦,静待时机,将来安心前往封地再图发展,方为长久稳健之策啊!”
虞战听罢,沉吟片刻,缓缓点头。
“精兵路线加合法合规,这才是保全自身、积蓄力量的王道……”
“善!就依二位所言!兵员数额就定在三千二百人!”
苏定方见虞战从善如流,心中一喜,继续道:
“此外,侯爷,那‘铁三角’战法乃克敌制胜之利器,绝不可轻易外传。”
“末将建议,从这三千二百人中再精心遴选出两百名忠心可靠、身手矫健之壮士,与原有的三百勋卫合并,组成一支五百人的‘核心精锐’,由侯爷您亲自传授指点那玄妙战法。”
“届时,”
徐世绩眼中放光道:
“这五百精锐便是我军之胆!之魂!足以以一当十甚至当百!末将等也定追随侯爷左右,用心习练!”
“好!”
虞战对此提议大为赞同,
“兵贵精不贵多!就这么办!待到了封地,有了根基,再大规模扩展也不迟!”
他话锋一转,眼中流露出一丝野心:
“而且本侯的目标,是要将这支精锐全部练成骑兵!将来要做到一人双马,来去如风!”
“一人双马?”
窦建德倒吸一口凉气,
“那得需要多少战马啊?”
“马源嘛,”
虞战嘴角勾起一抹笑意,
“就要落在那位‘冤大头’阿史那咄力王子身上了。”
“此番交易,除了黄金,还需让他用良马来抵账。”
“届时需要派人深入关外草原与其交割,此事关系重大且颇有风险,你们谁愿往?”
“我去!”
虞战话音刚落,窦建德便猛地站了起来大声应道!
他见苏定方和徐世绩屡献奇谋,深得虞战看重,心中既佩服又有几分着急,觉得自己在谋略上比不过他们,便决心在这等需要胆识和勇力的实务上多出力,以免被边缘化。
“侯爷!此事交给俺老窦!保证办得妥妥当当!”
“好!”
虞战赞赏地看了他一眼,
“建德勇毅可嘉!此事便交由你去办!”
他沉吟道:
“不过此去关外,路途艰险,突厥各部情形复杂,你要多带得力人手,万事小心!”
“侯爷放心!”
窦建德拍着胸脯保证道。
“还有,”
虞战眼中闪过一丝精光,
“此去不能仅仅是交割马匹。”
“你要多看多听多问。”
“看看草原上除了马匹,还有哪些特产是我们需要的,比如皮货、药材等等。”
“同时也看看我们的茶叶、丝绸、瓷器在那边是否畅销。”
苏定方和徐世绩闻言,眼前都是一亮,不由得暗暗点头。
“侯爷此举,乃是要行‘经济控制’之策,眼光长远啊!”
虞战继续吩咐道:
“我们要与乌洛浑部建立长期的贸易关系。”
“用我们的物资换取他们的马匹和特产。”
“这样一来,我们可以赚钱壮大自身,二来也可以通过控制食盐、茶叶等必需品的供应来间接影响甚至控制他们,让他们离不开我们。”
“而且,”
虞战压低声音,
“你的目光不要只盯着乌洛浑部一个部落。”
“其他突厥部落,只要有机会,也可以试着接触做买卖。”
“多结交一些‘朋友’总没有坏处。明白吗?”
“明白!”
窦建德虽然对这些弯弯绕的谋略不太在行,但也听懂了虞战是要他去开拓一条重要的财路和战略通道,顿时感觉责任重大,肃然道:
“侯爷放心!俺一定把这事办好!绝不辜负侯爷重托!”
“好。”
虞战满意地点点头,站起身道:
“此事暂且议定。”
“走,咱们现在就去城外招兵处看看。”
“韩猛此人性子耿直,心肠又软。”
虞战一边往外走,一边有些担忧地说道:
“别看他长得凶神恶煞,实则最是看不得可怜人。”
“本侯就怕他招兵时把关不严,把一些饿得皮包骨头、连刀都提不动的饥民也给招了进来滥竽充数。”
“那我们这精兵之策可就无从谈起了。”
苏定方三人闻言,神色也严肃起来,连忙跟上虞战一同朝城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