档案室里的空气带着纸张和灰尘的味道。刘世友站在复印机前,机器发出规律的运行声,将赵三那份提及曹岳凡的记录复印存档。他的动作机械而准确,内心的波澜被彻底压制在平静的外表之下。
曹岳凡与赵三之间的这条线,虽然细微,但却是第一个通过官方渠道确认的、实实在在的连接。它不再仅仅是直觉、传闻或异常的技术信号。这给了他一个支点。
回到办公室,他没有立刻行动,而是将全部精力投入到流窜案的收尾工作中。赵三的落网提供了不少线索,通过审讯和物证比对,最终成功锁定了另外两名在逃的同伙,并在邻市配合下将其抓获。系列流窜盗窃案宣布告破,压在头上的紧迫压力暂时缓解。
郑国强在案情总结会上肯定了大家的工作,尤其表扬了刘世友在锁定赵三并深挖线索上的作用。会议结束后,办公室里的气氛轻松了不少。
刘世友等待的就是这个时机。在下午工作相对平稳的时候,他拿着整理好的材料,敲响了郑国强副局长办公室的门。
“进来。”
郑国强正在批阅文件,抬头看到是刘世友,指了指对面的椅子:“世友啊,流窜案办得不错,辛苦了。有什么事?”
刘世友坐下,将手中的文件夹放在桌上,推向郑国强。
“郑局,流窜案虽然破了,但在梳理嫌疑人赵三的社会关系时,我们发现了一个情况,觉得需要向您汇报,并申请进行必要的核实。”
郑国强拿起文件夹打开,里面是赵三的档案摘要,以及重点标出的那份心理咨询转介记录。
“曹岳凡?”郑国强看着那个名字,眉头微蹙,“这个名字有点耳熟……”
“是本市一位知名的心理医生,之前‘雨夜发带案’时,我们曾就社区安全防范问题与他有过一次接触。”刘世友适时提醒,语气客观,“根据这份官方记录,他曾在八个月前为赵三提供过一次心理咨询服务。”
“哦,对,想起来了。”郑国强点了点头,目光依旧停留在记录上,“这有什么问题?社区矫正转介,很正常的流程。”
“单看这一次记录,确实没有问题。”刘世友的声音平稳而清晰,“但是,郑局,在我们网安部门近期的常规网络异常监测中,‘心晴心理咨询中心’的Ip地址因存在异常加密数据传输行为,已被标记为‘需观察’对象。现在,该中心的负责人曹岳凡,又通过官方记录与一名持有特殊、具有潜在宣告意味标记的盗窃犯产生了关联。”
他停顿了一下,让郑国强消化这些信息,然后才继续说道:
“这两件事单独来看,都可以用巧合或常规业务来解释。但它们在短时间内相继出现,且指向同一实体,我认为,这超出了合理的巧合范围。这或许暗示曹岳凡医生,或者他的‘心晴心理咨询中心’,所接触的人员和从事的活动,可能比表面看起来更为复杂。”
刘世友没有提及段鹏案,没有提及金色亮片,更没有提及任何关于“净界”的猜测。他仅仅将两件已经记录在案、且彼此可能存在逻辑关联的事实摆在郑国强面前——网络异常,以及与边缘罪犯的官方接触记录。
郑国强靠在椅背上,手指交叉放在桌前,沉思着。他看了看那份记录,又看了看刘世友。
“世友,你的意思是?”
“我申请对曹岳凡及其‘心晴心理咨询中心’,进行一轮有限度的、谨慎的背景核查。”刘世友提出了明确请求,“不涉及直接侦查,仅限于对其公开信息、业务往来,以及与其存在类似官方转介记录的其他人员进行梳理。目的是评估其是否存在潜在风险,或者其机构是否被不法分子利用而不知情。”
这个请求很有分寸,范围限定在背景核查,理由是基于已发现的可疑迹象,目的是风险评估,而非直接定罪。
郑国强沉吟了片刻。他了解刘世友,知道他不是无的放矢的人。虽然觉得刘世友可能对之前的案子还有些执念,但眼前摆出的这两点,尤其是网络异常监测来自内部技术部门,确实构成了启动核查的合理理由。
“嗯……”郑国强最终点了点头,“可以。就按你说的,进行一次有限度的背景核查。由你负责,注意方式方法,严格保密,没有确凿发现之前,绝不能惊动对方,更不能影响其正常执业。明白吗?”
“明白,谢谢郑局。”刘世友站起身,接过郑国强递回的文件。
离开副局长办公室,刘世友感觉肩上的担子并没有减轻,反而更加具体。他拿到了官方许可,但这许可也是一道紧箍咒,意味着他接下来的每一步都必须更加精准、合规,不能出错。
他回到自己的座位,没有立刻开始行动,而是先静静地坐了一会儿。窗外的阳光照进来,在桌面上投下清晰的光影。
调查,终于可以从暗处走向半明半暗的地带。他可以名正言顺地去调取曹岳凡的工商注册信息、学术发表记录、以及所有通过官方渠道与其产生关联的人员名单了。
狩猎的舞台,正在悄然搭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