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阳如血,将落霞平原染得一片凄艳。原本金色摇曳的长草,此刻倒伏断裂,沾满了灵兵溃散后留下的点点光屑与无形的煞气。玄甲与赤焰,这两支片刻前还在殊死搏杀的军队,此刻却背靠着背,刀枪向外,共同构筑起一道摇摇欲坠的防线,抵御着来自“煞灵卫”如同潮水般永无止境的冲击。
“顶住!长枪手上前,盾牌手抵住!”周昊的声音已经嘶哑,他挥舞着长剑,格开一道劈来的黑色刃芒,虎口再次崩裂,鲜血淋漓。他身边的玄甲灵兵数量锐减,阵线不断被压缩。
另一侧,韩闯手持镔铁长枪,如同磐石般钉在防线最吃紧的位置。他的破军枪法刚猛无匹,每一枪刺出都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竟能短暂逼退煞灵卫的进攻。但明眼人都看得出,他气息已乱,额角汗珠滚落,显然消耗巨大。
“这样下去不行!它们的煞气在侵蚀我们的灵兵,我们的力量在持续消耗,它们却仿佛无穷无尽!”李姝一剑荡开侧翼的攻击,急促地对身旁的苏婉说道,俏脸煞白。
苏婉咬紧下唇,目光扫过战场。她看到一名出身寒微的玄甲学子,在面对煞灵卫劈向一名惊慌失措的贵族子弟的重戟时,竟毫不犹豫地用自己的身体撞开了同伴,而他自己则被那暗红的戟芒扫中,投影瞬间剧烈波动,在一声不甘的闷哼中化作光点消散。那贵族子弟呆立当场,脸上血色尽褪。
类似的情景在混乱的战场上并不罕见。平日里或许存在隔阂,但在生死存亡的关头,许多平民学子展现出了惊人的义气与担当。这种无声的牺牲,像沉重的石头压在每个人的心头,也让原本泾渭分明的两军防线,在血与火的洗礼中,多了一丝难以言喻的凝聚。
“它们的目标是帅旗!”韩闯猛地格开一次合击,喘着粗气吼道,“不能退!再退,大本营就完了!”他指的是双方那象征着胜利与尊严的旗帜。煞灵卫虽是无差别攻击,但其推进的方向,隐隐指向两军大本营的核心。
就在此时,一小股约三十人的煞灵卫精锐,如同黑色的利锥,猛然凿穿了联军防线的一个薄弱点,直扑后方赤焰军帅旗所在的中军帐!那里守备空虚,一旦被突破,后果不堪设想!
“不好!”韩闯目眦欲裂。他环顾四周,主力都被死死缠住,难以分身。
“赤焰骑兵,随我来!”韩闯没有丝毫犹豫,猛地一夹马腹,手中长枪高举。他身边仅存的二十余名赤焰骑兵齐声呐喊,虽知是螳臂当车,依旧义无反顾地跟随着他们的统帅,如同一支逆流的红色箭矢,朝着那支突进的煞灵卫小队发起了决死的冲锋!
“韩师兄!”苏婉失声惊呼。
铁蹄踏碎大地,卷起烟尘。韩闯一马当先,破军枪法施展到极致,枪尖幻化出点点寒星,悍然撞入了煞灵卫的队伍中!
“轰!”
碰撞的瞬间,人仰马翻!赤焰骑兵的冲锋固然英勇,但在绝对的力量差距面前,显得如此悲壮。战马哀鸣着被煞气撕裂,骑兵们如同撞上礁石的浪花,一个个灵体在黑色兵刃下溃散。韩闯凭借个人勇武,连挑两名煞灵卫,但立刻被更多的敌人团团围住,长枪舞动如风,却左支右绌,险象环生,眼看就要被黑色的潮水吞没。
“快去救韩师兄!”赤焰军中一片大乱,却无人能突破煞灵卫主力的阻拦。
许崖一直在密切关注着战局。韩闯的冲锋悲壮而鲁莽,却也吸引了大量煞灵卫的注意力,暂时缓解了主防线的压力。他不能眼睁睁看着韩闯被淘汰,这不仅关乎战力,更关乎此刻来之不易的、脆弱的联军士气。
“李师姐,苏师妹,稳住防线!石勇,陈淮,带一队人跟我来!”许崖当机立断,手中长刀一摆,率领着几十名尚有战力的玄甲精锐,如同尖刀般朝着韩闯被围的方向突进。
他冲在最前方,体内那缕淡金色的噬灵真气以前所未有的速度自主运转。越是靠近那些煞灵卫,真气运转就越发活跃,甚至隐隐传来一种微弱的“吸力”,仿佛干涸的土地渴望甘霖。同时,一种难以言喻的熟悉感涌上心头——这些煞灵卫身上散发出的、冰冷死寂却又蕴含着某种精纯本源力量的煞气,似乎与他自身的噬灵真气,存在着某种极其遥远的、同宗同源的联系!
难道……这“噬灵之体”,与这由先帝神策军英灵战意所化的“煞灵卫”,竟有渊源?
这个念头如同闪电般划过脑海。但此刻无暇深思,救人要紧!
“杀!”许崖大喝一声,长刀挥出,这一次,他刻意引导着那缕噬灵真气附着于刀锋之上。刀光闪过,与一名煞灵卫的战斧碰撞。
“铛!”
巨响声中,许崖依旧被震得手臂发麻,但他清晰地感觉到,在碰撞的瞬间,一丝极其细微、冰冷却精纯的能量,顺着刀身传递过来,竟被自己经脉中躁动的噬灵真气悄无声息地“捕捉”,然后如同水滴融入沙漠般,被迅速吞噬、同化!
有效!虽然这丝能量微乎其微,吸收的速度也慢得令人发指,几乎可以忽略不计,但确确实实被吸收了!而且,吞噬之后,经脉并未传来不适,反而那缕淡金色真气似乎凝实了头发丝那么微不足道的一点点!
这个发现让许崖心头巨震。但他面色不变,继续挥刀猛攻。他不敢大肆吸收,一来速度太慢于战斗无补,二来他敏锐地察觉到,若是吸收稍多,恐怕会立刻引起这些煞灵卫更剧烈的反应,暴露自身秘密。
在他的带领下,救援小队悍不畏死地撕开了一个口子,终于突进了包围圈核心。
此时的韩闯已是强弩之末,盔甲破碎,身上多处“伤口”逸散着灵光,手中长枪挥舞的速度明显慢了下来,全靠一股意志在支撑。看到许崖率人来援,他精神一振:“许崖!”
“韩师兄,坚持住!”许崖一刀劈退一名试图从侧翼偷袭韩闯的煞灵卫,与他背靠背站立,“我们冲出去!”
两人联手,威力大增。韩闯的刚猛霸道,许崖的精准诡异,竟暂时稳住了阵脚。
然而,周围的煞灵卫越聚越多,黑色的浪潮仿佛永无止境。
“这样杀不出去!”韩闯喘着粗气,声音带着一丝绝望,“这些鬼东西根本杀不完!”
许崖目光如电,快速扫视着周围疯狂涌来的煞灵卫。在体内噬灵真气那奇异的共鸣与牵引下,他模糊地感觉到,这些煞灵卫并非完全混乱无序。它们的行动,似乎受到某种核心意志的调度。而那个意志的源头……
他的感知顺着真气的微弱感应延伸,穿透层层叠叠的黑色甲胄,最终锁定在了战圈外围,一个始终未曾动手,只是静静伫立着的煞灵卫身上。
那个煞灵卫体型与其他并无二致,但身上的铠甲似乎更加古朴深邃,头盔下的眼窟中燃烧的幽芒也更加凝练、冰冷。它手中没有兵器,只是静静地站着,却仿佛是整个黑色浪潮的心脏,无形的煞气以它为中心,如同波纹般影响着整个战场。
首领!它就是这群煞灵卫的首领!
许崖心中豁然开朗。击败再多的普通煞灵卫恐怕也无济于事,唯有解决这个核心,才有可能破解眼前的死局!
“韩师兄!”许崖压低声音,语气急促而坚定,“看到外围那个没有武器的黑甲卫了吗?它是首领!我们必须想办法干掉它!”
韩闯顺着许崖示意的方向望去,也立刻感受到了那个煞灵卫的不同寻常。他眼中闪过一丝狠色:“好!我护着你,我们杀过去!”
“不!”许崖摇头,“它们数量太多,硬冲不行。需要有人吸引大部分注意力……韩师兄,你的骑兵冲锋动静最大,能否再冲一次,将正面的大部分煞灵卫引开?我趁机带一队精锐,迂回突袭那个首领!”
这是极其危险的计划,韩闯的再次冲锋几乎等同于自杀。但此刻,似乎也没有更好的办法。
韩闯深深看了许崖一眼,没有半分犹豫,咧嘴一笑,露出染血的牙齿:“好!就这么办!许崖,别让我“白死”这一次!”
话音未落,韩闯猛地吸了一口气,周身残余的内力轰然爆发,如同回光返照般,气势瞬间攀升至顶点!他举起长枪,发出震天的咆哮:
“赤焰军!随我——破阵!”
他竟再次,向着数量最多的煞灵卫主力,发起了有去无回的冲锋!仅存的几名赤焰骑兵毫不犹豫地跟上,如同扑火的飞蛾,义无反顾地撞入了黑色的死亡之潮中。
这悲壮的一幕,吸引了战场上几乎所有的目光,也成功将大量的煞灵卫牵制了过去。
就是现在!
许崖眼中精光爆射。
“石勇!陈淮!跟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