浓郁的生命气息引来不速之客。
一头形似巨蜥、却披着木质甲壳的妖兽嗅着血腥味悄然逼近,涎水滴落处,苔藓嘶嘶作响,泛起焦黑。
林无痕经脉剧痛,灵力运转滞涩,眼看利爪撕裂空气袭来,他瞳孔骤缩。
生死一线间,体内那沉寂的黑白碎片骤然微震,一股冰冷死寂与温润生机交织的奇异力量自行涌出,覆于拳端。
一拳轰出,木甲碎裂,妖兽哀嚎暴退,眼中尽是惊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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喘息声在过分静谧的林间显得格外粗重。林无痕背靠湿滑的巨木根系,每一次吸气都牵扯着胸腔撕裂般的痛楚,浓郁到化不开的木灵之气不再是滋养,反而像无形的枷锁,死死压制着他体内残存的力量,令疗伤举步维艰。
血腥味,他自己伤口渗出的微弱血气,在这片生命气息过于旺盛的森林里,成了不该存在的异质信号。
窸窣声。
极其轻微,从右前方浓得化不开的幽暗树影里传来。不同于风吹叶动,更像是某种多足的生物谨慎地刮擦过覆满苔藓的岩石。
林无痕瞬间屏息,全身肌肉绷紧,剧痛被高度紧张暂时压下。他缓缓转动眼珠,视线死死锁住那片阴影。
阴影蠕动,一个轮廓缓缓探出。
形似巨蜥,约莫牛犊大小,通体覆盖着深褐色的、仿佛树皮般的厚重角质甲壳,四肢粗短有利爪,抓地极稳。它的头颅扁平,一双琥珀色的竖瞳冰冷无情,死死盯住林风这个闯入者。一条分叉的、同样覆盖细密鳞片的舌头嘶嘶吞吐,空气中那丝血腥味让它显得焦躁而贪婪。最令人心悸的是它嘴角滴落的涎液,落在下方厚厚的苔藓上,立刻发出“嗤嗤”的轻响,冒起细小的白烟,苔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焦黑枯死。
毒!而且腐蚀性极强!
林无痕心沉到谷底。这头妖兽散发的能量波动大约在凡境中后期,若在平时,他翻手可灭。但此刻,他灵力枯竭,经脉受损,身体重创,连移动都困难,简直就像一块送到嘴边的肉。
木甲毒蜥似乎确认了目标的虚弱,不再犹豫。后肢猛地蹬地,腐叶与泥浆飞溅,庞大的身躯竟异常迅捷地扑来,带着一股腥风!那张开的巨口中,利齿森然,滴落的毒涎拉成丝线,直取林风的咽喉!
快!太快了!
林无痕瞳孔急剧收缩,死亡的阴影瞬间笼罩。躲不开!经脉的剧痛和灵力的滞涩让他根本无法做出有效的闪避动作!
拼了!
求生的本能压倒了一切。他几乎是榨干经脉中最后一丝残存的灵力,尽数涌向右臂,拳头捏紧,骨节发出不堪重负的脆响。他甚至能感觉到手臂肌肉纤维在纷纷断裂!
不够!这点力量根本不足以撼动那妖兽的木甲!
就在这万分之一的刹那,他气海深处,那一直沉寂的、几乎被他遗忘的黑白碎片,似乎被外界强烈的死气(毒液)与生机(森林)的极端冲突,以及宿主濒死的危机所引动,极其轻微地震动了一下。
一股奇异无比的力量瞬间流淌而出。那不是他苦修的灵力,而是一股冰冷死寂与温润生机极端矛盾又完美交织的能量,微弱,却带着某种无法言喻的、本质上的高位格压制!
这股力量自行循着经脉涌向他蓄势待发的右拳。
拳端之上,一抹极其淡薄、肉眼几乎难以察觉的黑白微光交替闪烁。
“吼!”木甲毒蜥的血盆大口已至眼前!
林无痕喉咙里爆发出一声压抑到变形的低吼,用尽全身力气,将这只承载着未知力量的拳头,狠狠砸了出去!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响,只有一声沉闷的、令人牙酸的撞击声——像是重锤砸在了干燥开裂的老树皮上。
“咔嚓!”
覆盖在毒蜥头颅前方的厚重木质甲壳,在与那黑白微光接触的瞬间,竟如同被某种力量从内部瓦解,骤然崩裂开无数细密的裂纹,随即碎片纷飞!
“嘶嗷——!”
毒蜥扑来的动作猛地僵住,随即发出一声尖锐扭曲到极致的痛苦哀嚎,那声音里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惧。它仿佛被无形的烙铁狠狠烫伤,庞大的身躯硬生生止住冲势,甚至带着一种慌不择路的恐惧,猛地向后弹跳退去,重重砸在几米外的泥地上,溅起大片腐叶。
它晃动着破裂流血的脑袋,那双琥珀竖瞳再看向林风时,已经没有了之前的冰冷贪婪,只剩下一种源自本能的、对未知可怕力量的恐惧。它低低地、威胁性地嘶鸣了两声,四肢却不由自主地后退,最终猛地转身,窸窣作响地迅速窜入密林深处,消失不见。
危机解除。
林无痕僵在原地,保持着出拳的姿势,粗重地喘息着,额头上全是冷汗。右臂传来钻心的疼痛,仿佛骨头都裂开了。但他此刻完全顾不上这个。
他缓缓抬起自己的右拳,放在眼前。
拳面上,皮肤破损,鲜血淋漓,那是他自己用力过猛和对方甲壳反震造成的伤口。
除此之外,空无一物。
那奇异的黑白微光早已消失无踪,仿佛刚才的一切只是生死关头的幻觉。
但空气中残留的甲壳碎片,以及那妖兽惊惧逃窜的背影,都在无声地诉说着真实。
那碎片……究竟是什么?
它们沉寂于己身,又到底还蕴藏着多少未知的力量?
林无痕缓缓放下颤抖的手臂,靠回树干,剧烈的咳嗽起来,嘴角再次溢出血沫。
伤势更重了。
但一股微弱的、名为希望的火苗,却在心底最深处,悄然点燃。
他必须尽快恢复一点力量,这片森林,比他想象的还要危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