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门别院，静谧如水。
张豪四仰八叉地躺在床上，眼睛瞪得老大，直勾勾地盯着头顶那繁复精美的雕花房梁。
怪了。
真的太怪了。
绵山那一战，他从头到尾都在宣泄力量，把整座山都快掀了过来，身体的疲惫感如山崩海啸，每一根肌肉纤维都透着被榨干后的酸软。
按理说，他现在应该睡得像头死猪，雷都打不醒。
可精神却亢奋得吓人。
脑子里像是被塞进了一个马戏团，几百只猴子在里面敲锣打鼓，上蹿下跳，闹腾得没完没了。
一股无名火在他胸腔里横冲直撞，让他心烦意乱，在柔软的床铺上翻来覆去，怎么躺都不对劲。
这感觉不对。
张豪猛地坐起身，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瘩。
他不是那种伤春悲秋的性子，这种心神不宁的状态，根子绝不在情绪，而在他的身体里。
他闭上眼，意识瞬间沉入体内。
那是一片由气血构成的金色海洋，浩瀚无垠，每一滴“海水”都蕴含着爆炸性的生命力。
海洋的中心，【炁血熔炉】如一轮永恒的太阳，正散发着无穷的光和热，有条不紊地运转。
绵山战场上，那些被他一拳拳轰杀的比壑山忍众，他们死后消散的生命精气、煞气、怨念，乃至于恐惧，全都被【不灭战魂】这个霸道的天赋当成柴火，不由分说地卷了进来，扔进了熔炉之中。
此刻，这些驳杂的能量绝大部分已被转化提纯，化作最精纯的气血，融入那片金色海洋。
但在那片平稳、和谐的能量交响中，却突兀地响起了一丝极不和谐的杂音。
一缕黑红色的能量，如同一条混进羊圈的疯狗，在他的熔炉边缘地带左冲右突，疯狂咆哮。
这股能量的质地极为坚韧，密度高得离谱。
【炁血熔炉】的转化效率在它面前大打折扣，就像用普通的牙口去啃一块万年玄冰，半天都磨不掉一层皮。
张豪心念一动，意识化作一只无形巨手，探入那片气血洪流，一把就将那丝不安分的能量“拎”了出来，悬浮在意识空间中，单独审视。
就是它！
妖刀蛭丸的残渣！
这东西里面，塞满了妖刀历代主人积累下来的不甘、怨毒、疯狂与杀戮意志的混合体。
虽然仅仅是一丝被动沾染上的残余，但其本质，远超那些普通忍众的生命力总和。
此刻，它就像一个吃霸王餐还想掀桌子的滚刀肉，在他的地盘里尽情撒野，不断冲击着熔炉的内壁，妄图用自己的污秽，去污染他那片纯粹无比的金色海洋。
“啧。”
张豪睁开眼，嘴角咧开一个极度危险的弧度。
“吃进我肚子里了，还敢跳？”
他非但没感到半点棘手，反而被勾起了几分兴致。
换作任何一个异人，哪怕是左若童那样的顶尖高手，体内混入这种邪物，轻则走火入魔，重则当场被污了心智，炸成一团血雾。
但他不一样。
他重新盘膝坐好，双臂自然下垂，改变了之前的策略。
之前任由【炁血熔炉】被动消化，效率太慢，就像用文火炖钢筋，纯属浪费时间。
现在，他要亲自掌勺，把灶火开到最大，好好“烹饪”这道送上门来的“硬菜”！
心念再动，张豪不再调动整个熔炉，而是从双拳的经脉中，唤醒了另一股更加纯粹、更加蛮横的力量。
【破阵铁拳】！
一股暗金色的罡气，自他双拳的脉络中悍然升起！
这股罡气仿佛是活的，带着一股君临天下、不容置喙的霸道意志。
这便是他的“霸王罡气”。
是“力”与“意志”的极致具现化，是天下一切歪门邪道、奇技淫巧的天然克星！
暗金色的霸王罡气如同一只由光芒构成的巨手，精准无比地攥住了那缕黑红色的邪气，将它死死地包裹在掌心。
邪气中那疯狂的意志仿佛感受到了末日的降临，瞬间炸毛！
它不再逃窜，而是化作无数细小的、带着倒钩的尖刺，疯狂地反扑、撕咬，试图刺穿霸王罡气的壁垒，甚至顺着联系反过来侵蚀张豪的意识。
一瞬间，无数混乱的画面涌入张豪的脑海。
有持刀武士剖腹时的绝望，有无辜者被斩杀时的怨毒，有历代刀主沉沦于杀戮的癫狂……
“还有点嚼劲。”
张豪被逗乐了，像个发现了新奇玩具的孩子。
这点精神污染，对他那如同万古磐石般的意志来说，连挠痒痒都算不上。
他没有选择一瞬间将其碾碎。
那太无聊了。
他加大了一分霸王罡气的力道。
暗金色的罡气猛地收缩，如同两块飞速转动的、由纯粹力量构成的砂轮，狠狠地在那缕邪气上摩擦、碾过！
嗤——！
邪气中蕴含的驳杂怨念，当场就被磨掉了一层，发出一种只有灵魂才能听到的、无声的凄厉嘶嚎。
但剩下的部分，似乎也变得更加凝练，更加疯狂！
“还能反抗？”
张豪玩心更盛，索性将这当成了一场锻打的游戏。
一下，又一下。
霸王罡气在他的操控下，时而化作重锤，悍然砸落；时而化作利刃，反复切割；时而化作磨盘，无情碾压。
这个过程，不再像铁匠锻打顽铁。
而是他的身体，成为了一个神话中的熔炉！
每一次霸王罡气的捶打，都有一股股黑色的、带着腥臭味的杂质被从邪气中敲打出来，然后被罡气本身的高温瞬间蒸发，化为虚无。
而那缕邪气，在一次次惨无人道的捶打下，体积越来越小，颜色也从污浊的黑红色，慢慢褪去杂色，变得纯粹，最终只剩下一丝极淡、却亮得惊人的血色晶芒。
就在这个“游戏”中，张豪敏锐地发现了一个惊喜。
他的霸王罡气，在和这股高等级的邪气反复对抗、碾磨之后，似乎……变得更加凝实，也更加“锋利”了！
就好像，一块用来打磨刀具的磨刀石，不仅没有磨损刀锋，反而让刀锋在一次次的摩擦中，吸收了磨刀石的精粹，变得寒光更盛！
这种高等级的负面能量，对他而言，竟然是一种能锤炼他力量纯度的极品“补药”！
“有点意思……”
张豪舔了舔嘴唇，眼神亮得吓人。
仅仅一份战场上沾染的“开胃菜”，就有如此意想不到的效果。
那……真正的正餐呢？
他心念一动，从腰间的储物法器中，摸出了那截被他一拳轰碎，如今仅剩一小截的妖刀蛭丸的刀柄！
这截看起来平平无奇的凡铁之中，锁着蛭丸最后，也是最精纯的一丝本源邪气！
原本只是战利品，没想到，现在成了他自己的“零食”。
张豪毫不犹豫，将一股霸王罡气蛮横地探入刀柄之中。
如同拿烧红的烙铁捅进了马蜂窝！
刀柄内部，一股比之前强大十倍不止的、凝如实质的怨毒能量，轰然爆发！
“就是你了！”
张豪大笑一声，霸王罡气瞬间化作一只遮天巨手，粗暴地将那股还在负隅顽抗的“主菜”也给抓了出来。
然后，他像是扔垃圾一样，将这份新鲜出炉的“主菜”和那份已经被盘得差不多的“开胃菜”一起，扔进了自己体内的【炁血熔炉】。
这一次，不再是小打小闹的“锻打”。
而是火力全开，用全部的霸王罡气，对这两份高品质的“食材”，进行了一场盛大而残忍的“暴力烹饪”！
……
一夜无话。
当第二天清晨的第一缕阳光透过窗棂，在地面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盘膝而坐的张豪，眼皮动了动，随即睁开。
两道凝如实质的暗金色光芒在他瞳孔深处一闪而逝，甚至让前方的空气都出现了一丝微不可查的扭曲。
他张开嘴。
一缕极淡的、带着铁锈与陈腐血腥味的黑烟，自他唇间逸出，被窗外照进来的阳光一照，滋啦一声，彻底消散。
一瞬间，神清气爽！
之前那种精神上的疲惫和挥之不去的烦躁感，荡然无存。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通透与饱满！
他捏了捏拳头。
一阵噼里啪啦的脆响从指骨间传来，仿佛在炒一盘豆子。
他能清晰地感觉到，体内那股霸王罡气比之前更加凝实、更加灵动，也更加……危险。
经过一夜的“烹饪”，那两股妖刀邪气已被他彻底“吃干抹净”。
所有的杂质都被剔除，只剩下最纯粹的、代表着“锋锐”与“杀戮”的能量本源，化作了他霸王罡气的养料。
力量的总量提升不大。
但是，“质”变了！
如果说之前的霸王罡气是一柄无坚不摧的沉重铁锤，大开大合，一力降十会。
那么现在，这柄铁锤的表面，被镀上了一层肉眼看不见的、由纯粹锋锐概念构成的钻石！
拥有了穿透一切的属性。
张豪满意地站起身，伸了个懒腰，全身骨节再次发出一阵令人牙酸的爆响。
他瞥了一眼桌上那截已经变得黯淡无光，灵性全失，彻底沦为废铁的刀柄，随手一扔，撇了撇嘴。
“这‘鬼子牌’的能量棒，味道还行。”
“就是……不太经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