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滴血,是妖刀瑛太此生最辉煌的战果。
也是他生命中最致命的错觉。
当那道微不可查的伤口,以一种违背生命常理的速度蠕动、消失,甚至没留下一丝疤痕时,瑛太整个人像是被一盆冰水从头顶浇下。
那股刚刚燃起的,几乎要撑爆他胸膛的癫狂喜悦,瞬间凝固,熄灭。
他从未见过如此诡异的恢复能力。
这已经超出了“异人”的范畴,更像是传说中那些不死不灭的鬼神!
他全身的血液,都因为这无法被大脑理解的一幕,而变得冰冷刺骨。
然而,就在瑛太心神巨震,陷入呆滞的这一刻,远处的忍头,那张始终古井无波的老脸,第一次出现了剧烈的情绪波动。
不是因为张豪那堪称变态的自愈力。
而是因为瑛太刚刚那一刀,用事实证明了一件事。
这个怪物,能被伤到!
只要能被伤到,就不是无敌的!
忍头眼中爆开一抹狠厉的决断。
他不再有半分犹豫,双手在身前瞬间结出一个繁复到令人眼花缭乱的手印,盘膝坐下。
时机已至,无需再等!
“忍法·涟·乱序之章!”
一声低沉的,仿佛从地狱深处爬出的吟唱,自忍头口中吐出。
嗡——
刹那间,张豪感觉整个世界都不对了。
不是剧烈的爆炸,也不是什么惊天动地的异象。
一切都发生得无声无息,却又诡异到了极点。
他脚下的地面,明明是坚实的泥土,踩上去却突然有了一种踩在沼泽里的感觉,软绵绵,轻飘飘,仿佛随时会将他整个人吞噬进去。
周围树木的轮廓开始融化,像是在热浪中看倒影,轻轻一晃,就变成了无数扭曲舞动的线条。
风声,虫鸣,远处传来的喊杀声……所有声音都像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拧成了一团乱麻。
前一秒还在耳边尖啸,后一秒就飘到了天边,紧接着又从地底阴森森地钻出来。
真假难辨,远近不分。
感官,在这一刻被彻底剥夺,然后被强行灌入一堆错乱的、虚假的垃圾信息!
张豪眉头紧紧皱起。
他能感觉到,这不是单纯的幻术。
幻术是欺骗精神,而这个,是在物理层面,直接扭曲、干扰了他接收外界信息的所有渠道!类似与加强版的倒转八方且不仅是肉体上的感觉精神状态也一样。
“有点门道。”
他低声自语,全身肌肉瞬间紧绷,警惕性提到了最高。
就在这时,对面的瑛太动了!
在忍头的“乱序之章”领域中,他仿佛鱼归大海,身影瞬间变得飘忽不定。
唰!
一道血色刀光,毫无征兆地从张豪的左侧袭来。
张豪想也不想,反手就是一拳!
拳风呼啸,势大力沉,足以将一头铁甲犀牛当场打成肉泥!
然而,这一拳,却结结实实地打在了空处!
那道刀光在即将与拳头接触的前一瞬,如泡沫般破碎,消散无踪。
是残影!
与此同时,一股致命的寒意从右后方尖锐袭来!
张豪猛然转身,又是一记狂暴的鞭腿横扫而出,带起的劲风将地上的落叶都卷成了一道小型龙卷!
依旧是空!
那股寒意再次消失得无影无踪。
“操!”
张豪忍不住低声骂了一句。
他就像一个被蒙上眼睛的巨人,空有一身焚山煮海的力气,却连对手的衣角都摸不到。
这种感觉,憋屈!
非常他妈的憋屈!
唰!唰!唰!
瑛太的身影,在扭曲的光影中彻底化作了择人而噬的鬼魅。
他时而在张豪面前幻化出三四个一模一样的身影,同时从不同角度发起刁钻的攻击。
时而又彻底隐去身形,只有那淬毒的刀锋,悄无声息地从张豪的视觉死角探出。
这一切,都与忍头那庞大的声波干扰网络完美地结合在了一起。
忍头负责制造混乱,蒙蔽张豪的五感。
瑛太,则负责在这片混乱中,递出最致命的尖刀!
嗤!
张豪的后背,被划开一道口子。
伤口不深,在【不灭战魂】的刺激下,瞬间愈合。
嗤啦!
他的大臂上,又多了一道血痕,转眼消失。
张豪在连续几次攻击落空,身上平白添了几道无关痛痒的伤口后,他终于停了下来。
他站在原地,不再徒劳地挥拳,脸色阴沉得可怕。
这是他穿越以来,第一次在战斗中陷入如此纯粹的被动。
不是力量被压制,也不是速度跟不上。
而是他根本找不到目标!
他引以为傲的,足以碾碎一切的暴力,在这一刻,成了一个愚蠢的笑话。
被护在后方的唐家仁,将这一切看得清清楚楚。
他急得满头大汗,那张玩世不恭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真正焦急的神色。
他是玩弄人心和技巧的宗师,一眼就看出了这招的门道。
“张豪!”
老爷子用尽全身力气,放声大吼。
“是声波!他用声音扭曲了你的五感!别信你的眼睛和耳朵!”
这一声提醒,如同暮鼓晨钟,瞬间点醒了当局者迷的张豪。
声音?
原来是这玩意儿在搞鬼!
张豪闻言,非但没有去尝试分辨那些混乱的声音,反而做出了一个让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举动。
他,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视觉,听觉,既然这些东西都会骗人。
那老子就干脆不用了!
看到这一幕,远处的忍头,嘴角浮现出一抹冰冷的讥讽。
放弃了视觉和听觉?
愚蠢!
“乱序之章”,干扰的可不仅仅是这两样!你的触觉,你的平衡感,你的一切感知,都在我的掌控之中!
闭上眼睛,你只会死得更快!
瑛太也同样露出了残忍的笑容。
他将这视为张豪彻底放弃抵抗的信号。
机会来了!
他身影一闪,无声无息地出现在张豪的背后,双手握刀,将全身的力量都灌注于刀身之上,对准张豪的后心,狠狠刺下!
这一刀,凝聚了他全部的精气神!
他仿佛已经看到,刀尖洞穿那颗强有力心脏的血腥画面!
然而。
就在刀尖即将触碰到张豪后背皮肤的瞬间。
异变,陡生!
闭着双眼的张豪,仿佛背后长了眼睛,连头都没有回一下。
只是简简单单地,向后猛地一记肘击!
动作快如奔雷!角度刁钻狠辣!
那手肘,不偏不倚,精准无比地,狠狠顶在了瑛太刺来的刀身之上!
铛!!
一声震耳欲聋的金铁交鸣之声爆开!
一股无法抗拒的,山崩海啸般的恐怖巨力,顺着刀身疯狂倒卷而回!
瑛太脸上的狞笑,瞬间凝固!
他感觉自己不是刺在了一个人的背上,而是撞上了一座高速运行的钢铁山脉!
咔嚓!!
他双臂的骨骼,发出一阵令人牙酸的密集脆响,竟被这股反震之力当场震得粉碎!
整个人更是如遭重锤轰击,倒飞出去十几米,狼狈地砸在地上,喷出一大口混杂着内脏碎片的鲜血。
惊疑!
骇然!
瑛太捂着自己软塌塌的双臂,满脸都是无法理解的惊恐。
怎么可能?!
他明明已经将自己的气息和杀意都收敛到了极致!
在五感被完全剥夺的情况下,这个怪物,是怎么做出反应的?!
远处的忍头,那张胜券在握的老脸,也同样僵住了。
他通过“涟”之术,清晰地“看”到了刚刚发生的一切。
那一记肘击,没有丝毫的预判,更不是什么巧合。
那是一种……一种纯粹的,野兽般的战斗本能!
在他的感知中,瑛太动念的瞬间,那个怪物的身体,就已经提前知道了攻击将从何而来!
此刻。
战场中央。
张豪缓缓睁开了眼睛,只是那双眼睛里,没有了焦点,一片空洞。
他没有去看倒地的瑛太,也没有去看远处的忍头。
他只是扭了扭脖子,发出一阵“嘎嘣”作响。
“原来是这样……”
他低声喃喃自语,嘴角,重新咧开一个残忍的弧度。
就在刚刚闭上眼的瞬间,【腕豪之心】的天赋,被彻底激发了。
当他放弃了那些会说谎的五感后,他对恶意和杀气的感知,被提升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神明般的领域。
在他的“心眼”世界里,没有光影,没有声音,没有形态。
只有一团团代表着生命气息的光。
而瑛太和那群忍众身上散发出的,那毫不掩饰的,浓烈到化为实质的杀意,在他的感知中,就如同黑夜里的万瓦探照灯,清晰得不能再清晰!
根本,无所遁形!
心眼之战。
当忍头以为自己掌控了棋盘时,张豪,却直接掀了桌子。
他用一种对方完全无法理解的方式,重新夺回了战场的主动权!
“现在……”
张豪空洞的目光,精准地“看”向瑛太倒地的方向。
“轮到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