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唐门内那股压抑不住的狂喜和亢奋截然不同。
座盘踞在东北边陲的暗堡的比壑山忍众们,此刻正被一片死寂的阴云所笼罩。
一座巨大的地下要塞。
无数条甬道纵横交错,如同蚁巢。
空气里,弥漫着铁锈、火药和常年不见天日的霉腐气。
往日,巡逻忍众的脚步声整齐划一,自有一股森然秩序。
今天,所有秩序都崩塌了。
每一个角落,都充斥着无声的恐慌。
一间风格雅致的茶室内,熏香袅袅。
榻榻米上,一个身影端坐。
身形枯瘦,穿着繁复的狩衣,脸上戴着一张惨白的能乐面具,遮蔽了所有情绪。
他,便是比壑山忍众的临时领袖,二力居士。
砰!
茶室的木门被粗暴地撞开。
一名负责通讯的下忍连滚带爬地冲了进来,整个人像是刚从水里捞出,脸上没有一丝血色。
他的声音扭曲,尖锐,像喉咙被死死掐住。
“禀……禀报二力居士!”
“绵山……绵山小队……全……全灭了!!”
这一声嘶吼,刺破了茶室的宁静。
然而,戴着面具的二力居士,动作却没有丝毫停顿。
他依旧用竹勺,优雅而缓慢地将釜中热水,注入面前的茶碗。
噩耗入耳,竟如窗外风过,未起半点波澜。
这份诡异的平静,让那名报信的忍者,感到了比死亡更深的寒意。
茶室的角落里,还坐着几名气息强横的上忍。
他们是比壑山的“鬼众”,是忍头小野典善之下的最高战力。
此刻,他们全都霍然起身!
“混账东西!你在胡说什么!”
“全灭?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小野大人亲自带队!还有瑛太君!”
“区区唐门,一群只会躲在暗处放毒的鼠辈,怎么可能做到!”
怒斥声此起彼伏。
他们不信。
也绝不愿相信!
那可是比壑山的忍头,是他们心中的不败战神!
报信的忍者被这股气势压得浑身发抖,牙齿都在打颤,却还是用尽全力,将情报吼了出来。
“是真的!小野大人的首级……被斩下了!”
“瑛太大人……瑛太大人他……他……他消失了!”
“连同绵山的一座山头……被……被一拳……打穿了啊!!!”
“消失了?”
“一拳打穿山头?”
这些词汇,超出了在场所有忍者的认知。
这听起来,更像是神话,而非情报。
“八嘎!满口胡言!拖出去!”一名脾气火爆的上忍已经拔出了腰间的短刀。
就在这时。
叮。
一声轻响。
二力居士将茶筅轻轻放下。
他终于停下了所有动作。
整个茶室,瞬间安静下来,落针可闻。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那张惨白的面具上。
二力居士没有说话。
他只是伸出干枯的手指,将面前那碗刚刚点好的、冒着热气的茶,轻轻推到了他对面的空位上。
诡异的一幕发生了。
那碗茶的表面,明明没有任何外力干涉,却突兀地泛起了一圈……又一圈的涟漪。
秘术,“涟”!
这是唯有忍头与二力居士才能掌握的最高秘术之一,能够回溯某个地点在短时间内发生的、能量波动最为剧烈的景象!
涟漪扩散。
茶水那碧绿的表面,开始变得浑浊,扭曲。
一幅模糊不清,却又带着极致压迫感的画面,缓缓浮现。
画面中,是一个顶天立地的金色人影,看不清面貌。
只能看到,他那硕大的拳头,被无尽的金光包裹着,像攥着一颗太阳!
然后,那一拳,轰出!
没有声音。
但茶室内在场的所有上忍,在看到那画面的瞬间,全都齐齐发出了一声闷哼!
他们的灵魂,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攥住!
那股意志霸道、蛮横,不讲任何道理。
它跨越时空,从那一碗小小的茶水中悍然撞出,狠狠砸进在场每个人的脑海!
那是什么?
那不是炁,不是术,更不是任何他们能理解的力量!
那是纯粹的“力”!
是足以碾碎一切,毁灭一切的,绝对的暴力!
画面中断续闪过瑛太那张扭曲到极致的脸,闪过他连人带刀化作齑粉的瞬间。
最后,定格在那贯穿了整座山体的,巨大的圆形孔洞上!
嗡……
秘术的画面,消失了。
咔嚓!
那只盛放着秘术画面的茶碗,毫无征兆地,从中间裂开了一道清晰的裂痕。
茶水,顺着裂缝,缓缓流淌在木质的托盘上。
二力居士终于开口了。
他的声音沙哑,像是两块砂纸在摩擦,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
“消息,属实。”
“小野君……败了。”
……
与此同时。
在比壑山地下要塞,一间更为隐秘,没有任何光线的密室之中。
一个盘膝而坐的身影,缓缓睁开了眼睛。
这是一个面容普通至极的中年男人,丢在人堆里,绝不会有人多看他一眼。
他,才是“二力居士”这个身份背后,真正的操控者。
若狭庄兵卫。
他的嘴角,慢慢勾起,露出一个充满了玩味的笑容。
“逆生三重?不……不对。”
“三一门的功法,我研究过,练到极致,全身炁化,战力非凡,但本质上延年益寿返璞归真逆反先天。”
“这种纯粹到极致,甚至能干涉现实物理规则的‘力’……”
“真是一个……有趣的猎物啊。”
作为比壑山的智囊,他从不相信蛮力。
情报显示,那个叫张豪的华夏怪物,强则强矣,但终究只有一个人。
与这种不讲道理的个体硬拼,是最低级的愚蠢行为。
他需要一个舞台。
一个,能将对方从“神”,拉回“人”的舞台。
一个,规则对他有利,能够让他好好“解剖”这个有趣猎物的舞台。
他的念头,通过某种神秘的联系,传递了出去。
茶室内。
那具戴着能乐面具的傀儡,二力居士,缓缓站起了身。
他面对着那一群因为真相而陷入巨大恐慌和羞愤的“鬼众”,用一种不容置疑的、带着奇特韵律的语气,缓缓开口。
“耻辱,需要用更高层次的荣耀,来洗刷。”
“此败,非战之罪。”
“这是挑衅。也是这片土地上神灵的反抗!”
他的话,带着一种奇特的魔力。
瞬间安抚了那些几近崩溃的忍者之心,并将他们的恐惧与愤怒,巧妙地扭转、引导向了另一个方向。
狂热!
“神?”
“对!只有神,才能打败小野大人!”
“我们不是败给了唐门,我们是败给了神!”
看着被自己言语煽动起来的众人,二力居士——若狭庄兵卫,很满意。
他控制着傀儡,缓缓转向东方。
那张惨白的面具,仿佛能够穿透千里的山岩,看到那个正在唐门呼呼大睡的身影。
“既然对方出了一尊‘神’。”
“那我们,就请出我们真正的‘鬼神’!”
“向唐门下战书!”
“地点,就在‘透天窟窿’!”
“来一场,十对十的‘御前对决’!”
他的声音,在封闭的茶室内回荡。
每一个字,都像是一把重锤,狠狠敲打在所有忍者的心脏上!
他们眼中的恐惧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被扭曲了的,病态的狂热与兴奋!
御前对决!
那是比壑山忍众,最高规格的生死之战!
他们将用最强的十人,来洗刷这份来自“神明”的挑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