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
对三一门而言,是翻天覆地的三年。
武当山下,一名三一门的年轻弟子仅凭一双肉掌,硬接下太极传人的云手,再以蛮横的震脚将其逼退,嘿嘿一笑,拱手道:“师兄的太极劲儿使得巧,可还不够沉。下次我再来讨教!”说罢,转身便走,留下身后一地惊愕的武当门人。
这只是一个缩影。在张豪“能拿就拿,拿不走就学,学不会就抢”的“新门规”下,三一门的弟子们如出笼的猛虎,将整个华夏异人界搅得鸡飞狗跳。他们不再拘泥于《逆生三重》的体术,而是将唐门的毒、龙虎山的雷、武当的柔,尽数化为己用,一个个野得没边,实力却坐火箭似的往上蹿。
陆瑾更是在新成立的“哪都通”里混得风生水起。逆生二重浑厚的炁,成了通天箓最好的载体。往日需要结印掐诀的雷法,在他手中已能瞬发,金光过处,邪祟皆靡,为他挣下了“雷罚”的偌大名头。
而在华夏的阴影里,另一个名字,成了所有境外宵小挥之不去的梦魇。
“血莲圣母”。
没人见过她的真容。只知道,她的出现,必然伴随着一朵能引爆七情六欲的妖异血莲,和一条冰冷无情的死讯。三年来,死在她手上的境外异人,从东瀛的残党到欧洲的探子,不下百人。
张豪对这一切,不闻不问。
他给了林黑儿一把刀,让她自己去了结自己的仇。他曾以为,仇恨烧尽,便是新生。
他错了。
……
一封来自“哪都通”欧洲分部的最高加密急件,如一道惊雷,劈开了三一门的平静。
信,是陆瑾用颤抖的笔迹写的,字迹潦草,力透纸背,可见其心神之乱。
林黑儿,栽了。
欧洲数个曾被她血洗过的异人组织,竟摒弃前嫌,联手设局。他们似乎得到了某种神秘资助,实力大增,更研发出了一种专门克制精神秘术的“炼金符文混合咒法”,在法国边境布下天罗地网。
他们折磨了她七天七夜。想从她口中撬出古神铜像的下落,以及那门操控人心的精神秘术。
林黑儿,一个字没说。
骄傲如她,怎会向一群她眼中的臭虫低头。
等陆瑾根据“静默领域”失效后捕捉到的最后一丝气息,带人杀到时,一切都晚了。
那具身体,已经不能称之为“人”。
四肢被【铅汞道】的炼金术拧成了麻花,皮肤被剥落大半,双眼被【符文战纪】的灼热符文烧成了两个焦黑的窟窿,声带则被灌入了水银。
最恶毒的是,她的神魂被意大利【圣像秘仪】的【信仰枷锁】死死钉在躯壳里,连死都是一种奢望,只能永世品尝无尽的痛苦。
信的末尾,是陆瑾近乎崩溃的字迹:
“大师兄,我用尽了办法,通天箓不行,阳五雷也只能击溃枷锁的表层……她的‘神’,快碎了。”
“她即使要死也不该如此受辱。”
张豪看完信,脸上没有任何表情。那张薄薄的信纸在他手中无声无息地化为齑粉,从指缝间滑落。
他起身,走出议事堂,一步步走下三一门的石阶。
他的脚步不快,但每一步落下,整座青城山都似乎被无形的重锤砸了一下,空气都在嗡嗡震颤。
……
“哪都通”位于瑞士的秘密医疗部。
刺鼻的消毒药水味也掩盖不住浓郁的血腥和皮肉焦臭。张豪走进来时,看到的就是躺在特制医疗床上的林黑儿。
或者说,一具插满了各种管子,已经看不出人形的“东西”。
“大师兄……”陆瑾站在一旁,双眼布满血丝,整个人都透着一股颓败。他手中,还紧紧攥着一块破碎的、沾着黑血的墨莲香炉残片。
张豪没理他。
他走到床边,无视了那些闪烁着红色警报的医疗仪器,伸出手,轻轻拨开林黑儿额前被冷汗和血污粘连的乱发。他的手掌,覆盖在她那两个焦黑的眼眶上。
一股纯粹到极致的“不空”意志,如九天银河倒灌,霸道地涌入。
它不是安抚,不是治疗,而是最不讲道理的碾压与抹除。
也就在这一刻,林黑儿残存在神魂深处的记忆碎片,被这股意志强行激活、读取!
张豪“看”到了。
他看到,在阴冷的古堡地牢里,林黑儿被数十道刻满符文的锁链捆绑,一个身形佝偻、由不同生物肢体缝合而成的【血契缝合术】异人,正狞笑着将一根烧红的烙铁按向她的脸。
“说!那尊铜像在哪!”
林黑儿没有惨叫。她那被毁掉的脸上,反而绽开一个诡异的笑容。下一秒,那个缝合怪物的身体猛地一僵,眼中爆发出极致的恐惧,他看到了自己被无数血莲吞噬的幻象!
“砰!”缝合怪物的心脏直接从内部炸开,暴毙当场。
即便被折磨至此,她的反击,依旧致命。
“杀了她!快用‘信仰枷锁’彻底锁死她的神魂!”周围的欧洲异人惊恐地尖叫。
一道圣光落下,彻底将她最后的意识钉死。
画面消失。
张豪的意志回归现实。那盘踞在她识海中,如同附骨之蛆的符文咒力、信仰枷锁,在这股绝对的“空无”法则面前,连挣扎一下都做不到,便被强行抹除,归于虚无。
那具早已麻木、破败的身体,猛地一颤。
一滴浑浊的、黑色的眼泪,从焦黑的眼角滑落。
她看不见,听不见,也说不出。
但她感觉到了。
是他,他来了。
张豪缓缓收回手。
他看着这个只剩下一口气的女人,那颗从未为谁波动过的心,第一次泛起一丝涟漪。
他想起那个约定。
“你的命,是我的。”
他缓缓蹲下身,嘴唇凑到她耳边,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一字一句地说道:
“林黑儿,我来收账了。”
“我准许你,做最后一件事。”
“那就是,去死。”
“但不是现在,也不是以这副垃圾的样子。”
林黑儿的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她的嘴唇无声地开合,仿佛用尽了最后一丝力气。
张豪站起身,看向陆瑾。
“把她,交给我。”
……
当晚,日内瓦湖。
一艘无人小船,载着换上一身干净白裙,被“不空”之力修复了所有外伤的林黑儿,静静漂向月光下的湖心。
她的脸上恢复了原本的轮廓,双目紧闭,像一个终于睡着了的、不会再醒来的瓷娃娃。
张豪站在岸边,看着小船一点点远去。
陆瑾站在他身后,声音干涩:“大师兄……她……”
“她还清了债。”张豪打断他,没有回头。
神魂碎裂,已入不逆之境。他能修复她的肉身,却拼不回那颗早就碎成粉末的心。
他能做的,只是在她生命的最后,抹去所有的痛苦与屈辱,让她干干净净地,回归天地。
小船,最终在湖心无声地、连同那具身体一起,化作点点灵光,消散在夜与水的交界线。
“我有一件兵器,用得还算顺手。”
张豪的声音,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
“前几天,被几只苍蝇弄坏了。”
他缓缓转过身,看着眼眶发红的陆瑾,以及闻讯从国内赶来,同样一脸肃杀的澄真、长青等人。
“传我命令。”
“三一门所有在外弟子,即刻归山。”
“告诉他们,活儿来了。”
张豪的目光穿透夜色,望向西方那片被灯火点缀的大陆。
“欧洲,【铅汞道】、【符文战纪】、【血契缝合术】……以及所有参与此事的组织。”
“这几个名字,我要它们从这个世界上,彻底消失。”
“我的兵器,只有我能毁。”
“谁敢伸手,我就剁了谁的爪子,再把他满门上下,挫骨扬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