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豪站在那里,浑身缠绕着黑红色的暴戾之炁。
他的双眼纯黑如墨,其中没有理智,只有最原始的杀意。
左若童深吸一口气。
他能感觉到,大徒弟体内的那股心魔,正在疯狂吞噬他的神智。再这样下去,最多一刻钟,张豪就会彻底沦为只知杀戮的行尸走肉。
“张豪。”
左若童抬起手,掌心浮现出一团白色的先天炁。那炁流缓缓流转,散发着温和的光芒。
“我知道你还能听到。”
左若童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难以言说的坚定。
“师父现在教你最后一招。”
他一步踏出,站到了张豪身侧。
左手按在张豪的肩膀上。
那股白色的先天炁,顺着他的掌心,缓缓渗入张豪体内。
张豪的身体剧烈颤抖。
那些黑红色的暴戾之炁,在触碰到这股温和的白炁时,发出了刺耳的嘶鸣。
但左若童没有停。
他闭上眼,开始运转逆生三重的法门。
黑白二气,在他体内疯狂流转。
白色的“乾”卦之炁,代表着天,代表着阳,代表着生。
黑色的“坤”卦之炁,代表着地,代表着阴,代表着死。
两股炁流,本该势如水火,但在逆生三重的法门下,却形成了一种玄妙的平衡。
“阴不离阳,阳不离阴。”
左若童喃喃自语。
“阴阳相合,方为太极。”
他猛地睁开眼。
那股白色的先天炁,在进入张豪体内后,没有去压制那些黑红色的暴戾之炁,而是与之纠缠、融合。
黑与白,在张豪体内形成了一个缓缓旋转的太极图。
张豪的身体停止了颤抖。
那双纯黑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清明。
“师父……”
他的声音嘶哑,但已经不再是那种非人的金属摩擦声。
“我能……控制它……”
左若童松了口气。他知道,这只是暂时的。心魔入体,哪有那么容易压制。
但现在,他们有了一线生机。
“张豪,听好了。”
左若童转过身,面向龚启之。
“我的炁,是阴阳相合的太极。你的炁,是暴烈不屈的霸王。”
“我们师徒二人,一阴一阳,一柔一刚。”
“现在,我们联手。”
话音落下。
左若童抬起右手。掌心浮现出一个白色的太极图,缓缓旋转。
张豪咧嘴一笑。那笑容里,带着一丝疯狂,也带着一丝释然。
“好。”
他抬起左手。掌心浮现出一个黑红色的太极图,与左若童的白色太极遥相呼应。
两人同时踏出一步。
左若童的右手,与张豪的左手,在半空中轻轻相握。
那一瞬间。
天地变色。
两股截然不同的炁流,在这一刻彻底融合。
白色的先天炁,黑红色的暴戾炁,以两人相握的手为纽带,疯狂旋转,形成了一个巨大的、黑白分明的太极图。那太极图悬在半空,直径足有百丈,散发着令人心悸的威压。
龚启之的瞳孔骤然一缩。
他能感觉到,那个太极图里蕴含的力量,已经触碰到了天人第二境的巅峰。
“阴阳合璧……”
龚启之的声音里,第一次带上了一丝凝重。
“左若童,你当真是个疯子。”
“你竟然敢把自己的炁,与一个被心魔侵蚀的疯子相连。”
“你就不怕,他反噬你的神魂?”
左若童没有回答。
他只是深吸一口气。然后,猛地向前一推!
那个巨大的黑白太极图,带着碾压一切的威势,轰向龚启之!
龚启之冷哼一声。他双手结印,身形开始虚化。
阴阳遁。
这是他天人第二境的核心能力,可以让自己的身体在“实”与“虚”之间自由切换。虚化状态下,一切物理攻击和炁攻,都会直接穿透他的身体,无法造成任何伤害。
那个黑白太极图轰然撞击在龚启之身上。
但预想中的爆炸没有发生。
太极图穿透了龚启之虚化的身体,继续向前飞去,轰在远处的山壁上,炸出一个深不见底的巨坑。
龚启之的身影重新凝实。他站在原地,衣袍纹丝不乱,脸上带着一丝嘲讽的笑容。
“无用功。”
“在我的阴阳遁面前,你们的攻击,再强也只是……”
话还没说完。
龚启之的脸色骤变。
他低头,看着自己的胸口。那里,不知何时,出现了一道细微的裂痕。
金色的血液,正缓缓渗出。
“怎么可能……”
龚启之猛地抬起头,死死地盯着左若童和张豪。
“我明明已经虚化了……你们的攻击,为什么还能伤到我?”
左若童擦了擦嘴角的血。他的脸上,露出一丝得意的笑容。
“因为,你的阴阳遁,本质上也是一种炁的运用。”
“而我的太极,恰好能看破炁的本质。”
他抬起手,掌心的太极图再次亮起。
“你在虚实转换的那一瞬间,会有一个极短的过程。”
“而我的炁,恰好能捕捉到那个瞬间。”
龚启之的脸色彻底阴沉下来。他知道,左若童说的没错。阴阳遁虽然玄妙,但并非完美无缺。在虚实转换的那一刹那,他的身体必然会短暂地“实化”。
而左若童的太极炁,恰好能锁定那个瞬间,发动攻击。
“好。”
龚启之深吸一口气。他的身影再次虚化,但这一次,他没有站在原地。
他的身影开始疯狂闪烁,在虚空中留下无数道残影。每一道残影,都在不断地虚实转换,让人根本无法分辨哪个是真身。
“既然你能捕捉我的瞬间,那我便让你,捕捉不到!”
无数道残影同时出手。金色的掌印,如同暴雨梨花,从四面八方轰向左若童和张豪。
左若童眉头一皱。他能感觉到,这些掌印里,只有一个是真的。但他分辨不出来。
“张豪,准备硬抗!”
左若童大喝一声。他双手在胸前一合,那个黑白太极图瞬间膨胀,将他和张豪笼罩在内。
轰轰轰!
无数道掌印轰在太极图上,发出震耳欲聋的爆炸声。太极图剧烈震动,表面浮现出无数道裂纹。
左若童咬紧牙关。他能感觉到,自己的炁正在被疯狂消耗。再这样下去,最多三十息,太极图就会彻底崩溃。
但就在这时。
张豪动了。
他猛地松开与左若童相握的手,整个人如同炮弹般冲出太极图。
“张豪!”
左若童大惊。
但张豪没有回头。他的双眼死死地锁定着那无数道闪烁的残影。那双被心魔侵蚀的纯黑眼睛里,闪过一丝野兽般的直觉。
“找到你了。”
张豪咧嘴一笑。他猛地转身,一拳轰向左侧的一道残影。
那道残影看起来和其他残影一模一样,毫无破绽。
但张豪的拳头,精准地轰在了那道残影的胸口。
咔嚓!
一声清脆的骨裂声响起。
那道残影瞬间凝实,露出了龚启之那张震惊的脸。他的胸口,被张豪这一拳,直接打出了一个凹陷。
肋骨断了三根。
金色的血液,顺着嘴角流了下来。
“你……你怎么可能……”
龚启之不敢相信。他的阴阳遁,连天人第二境的修行者都难以破解。这个小子,凭什么能一眼看穿他的真身?
张豪没有回答。
他只是抬起拳头,看了一眼自己那双被心魔染黑的眼睛。
“老子不知道什么阴阳遁。”
“老子只知道,你身上的杀意,比其他残影重一百倍。”
他再次咧嘴一笑。那笑容,带着一种原始的、野兽般的狂暴。
“所以,你就是真身。”
龚启之的脸色彻底变了。他猛地后退,想要拉开距离。
但左若童怎么可能给他这个机会。
“张豪,接炁!”
左若童大喝一声。他双手一推,那个黑白太极图瞬间炸开,化作无数道黑白二气,疯狂涌向张豪。
张豪深吸一口气。那些黑白二气,顺着他的毛孔,疯狂涌入体内。
他的身体再次亮起。但这一次,不再是纯粹的黑红色暴戾炁,而是黑白红三色交织,形成了一种诡异的平衡。
“老狗。”
张豪抬起头,那双纯黑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清明。
“师父的炁,是柔的。”
“老子的炁,是刚的。”
“柔能化你的虚,刚能破你的实。”
“你拿什么挡?”
话音落下。
张豪动了。
他的速度快到了极致,整个人如同一道黑白红三色交织的闪电,瞬间冲到龚启之面前。
左拳,缠绕着白色的先天炁。
右拳,缠绕着黑红色的暴戾炁。
两拳同时轰出!
龚启之想躲。但他的身体,在刚才那一拳下,已经受了内伤。阴阳遁的虚实转换,慢了半拍。
就是这半拍。
张豪的左拳,轰在了他刚刚“实化”的左肩。
咔嚓!
肩胛骨碎裂。
龚启之惨叫一声,身形踉跄后退。
但张豪的右拳,紧随而至。
轰!
这一拳,直接轰在龚启之的小腹。那里,是丹田所在。是修行者炁的根基。
龚启之的瞳孔骤然放大。他能感觉到,自己的丹田,在这一拳之下,出现了一道细微的裂痕。
“你……”
龚启之猛地喷出一口金色的血。他的身体重重地砸在地上,在冰面上犁出一道长长的沟壑。
左若童缓缓落地。他走到张豪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
“干得漂亮。”
张豪咧嘴一笑。
但就在这时。
他的身体突然剧烈颤抖起来。那双纯黑的眼睛里,清明的神色迅速消退,取而代之的,是更加狂暴的杀意。
“不好……”
左若童脸色一变。他能感觉到,张豪体内的心魔,正在反扑。刚才那两拳,耗尽了张豪最后的理智。
现在,心魔要彻底占据他的身体了。
“张豪!醒醒!”
左若童抓住张豪的肩膀,疯狂地摇晃。
但张豪没有反应。他只是缓缓抬起头,那双纯黑的眼睛,死死地盯着左若童。那眼神里,没有任何感情。只有最原始的,要毁灭一切的杀意。
“师父……”
张豪的声音,已经彻底变成了非人的嘶吼。
“我……控制不住了……”
他猛地抬起拳头,对准了左若童的面门。
左若童没有躲。他只是闭上眼,轻声叹息。
“罢了。”
“若你真要杀我,那便杀吧。”
“师父这条命,本就是你救回来的。”
张豪的拳头,停在了左若童面前三寸的地方。
他的身体剧烈颤抖。黑红色的暴戾炁,在体表疯狂涌动,发出刺耳的嘶鸣。
在他的神魂深处，一片血色海洋中，一个与他一模一样的“心魔张豪”正在狂笑：“放弃吧！你的意志已经被我磨碎了！从今以后，我就是你！”
但就在那血海的中央，一点金光顽强地亮着。
那是张豪最本源的执念。
不是为了成仙，不是为了无敌。
只是为了……师尊能好好活着。
“我……不想……杀你……”
现实中，张豪从牙缝里挤出这几个字。
那一点金光，就是他最后的防线。
也就在这时，他体内的金手指——【腕豪之心】，那沉寂已久的“不空”本源，似乎被这股纯粹的守护执念所触动。
【不空刚体】，其核心为“锚定自身本性”。
何为本性？
不是杀戮，不是狂暴。
是守护！
轰！
一股前所未有的意志，从张豪的神魂最深处苏醒。那不是什么天外飞来的霸王之魂，那正是他自己——张豪，此世最纯粹、最刚猛的意志的显化！
天空之上，风云汇聚，隐约间，一个伟岸的虚影一闪而逝，那双重瞳的威压并非来自上古，而是来自张豪自身“以力证道”的霸道意志对天地法则的投映！
“给——我——滚——回——去！”
张豪仰天怒吼，神魂深处的金色光点骤然爆发，化作一尊顶天立地的金色巨人，一拳将那血海与心魔，硬生生轰回了意识的囚笼深处！
那股疯狂涌动的黑红色暴戾炁，如同被掐住脖子的野狗，哀鸣一声，瞬间被压制了下去。
张豪的眼睛,重新恢复了清明。
他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额头上冷汗如雨。
他猛地跪倒在地，浑身虚脱，但眼神却前所未有的明亮。
“师父。”
张豪抬起头,咧嘴一笑。
“……。”
左若童松了口气。
他伸出手,将张豪拉了起来。
“活着就好。”
“活着,就还有机会。”
两人转过身,看向远处那个重重砸在地上,浑身是血的身影。
龚启之。
这个在昆仑之巅称王称霸了三百年的老怪物。
此刻,终于露出了败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