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初透时,陨星山脊的九极封天阵第一次在世人面前完全展露其威仪。
九色阵纹如活物般在山脊表面流淌,最终在天空中交织成九尊顶天立地的巨兽虚影——青龙盘云,白虎啸风,朱雀燃天,玄武镇海,麒麟踏瑞,凤凰涅空,真龙隐现,饕餮吞虚,穷奇巡狩。
九尊阵灵并未释放威压,只是静静地悬浮于空,却让千里外观望的各方势力代表心神俱震。
这是宣告,更是威慑。
辰时初,山门缓缓开启。
林芷韵一袭宗主白袍,头戴星冠,立于山门之前。赵铁柱、孙淼等五位核心长老分列左右,九位真传弟子按九宫方位肃立其后。三百内门弟子分列山道两侧,气息连成一片,隐隐有阵势流转。
仅是这份阵容,已让许多暗中观察的古老存在微微颔首。
一个新立不过数月的宗门,能有如此气象,确实不凡。
辰时一刻,第一拨宾客到了。
是灵脉师行会的蕴灵真君,带着三位副会长与十二位长老,乘坐一艘通体碧玉的飞舟缓缓降落。蕴灵真君今日特意换上了正式法袍,手持行会权杖,落地后朝林芷韵微微颔首:
“灵脉师行会,恭贺无极仙宗开山大典。”
林芷韵执平辈礼相迎:“真君亲临,蓬荜生辉。”
双方寒暄间,第二拨、第三拨宾客接踵而至。
星韵阁苏慕白带着阁中精英,送上三十六箱贺礼;紫霄雷殿派来的是一位雷袍长老,虽非雷煌仙王亲至,却也代表了殿主的态度;周边仙域的中立势力也陆续抵达,一时间山门前仙光流转,宾客如云。
气氛融洽,礼仪周到。
但所有人都知道,这只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辰时三刻将至。
山门外千里处,四方势力的营地中,几乎同时有了动静。
焚天仙域离火神宫的赤袍老者率先踏出营帐,身后十二名赤甲弟子气息连成一片,隐隐有火焰道纹在虚空中显化。
几乎同时,玄冥仙域冰魄圣殿的三位女修也飘然而出,所过之处霜华凝结。
青莲仙域万法书院的儒雅中年手持书卷踏空,青冥仙域青玄世家的青衣公子背负剑匣缓步。
四方代表,同时朝着山门方向走来。
每一步踏出,虚空便荡开一圈涟漪。
四股截然不同却同样强大的气息,如四座无形大山,朝着山门缓缓压来。
千里距离,于他们而言不过百步。
山门前,许多修为较低的宾客已经面色发白,下意识后退。
林芷韵神色不变,只是握紧了袖中的宗主令。
她知道,第一处劫数节点,到了。
按照织命女帝的“变数线”预示,辰时三刻,山门迎宾时将起风波。
而风波之源,就在这四方代表身上。
赤袍老者最先抵达山门百丈外,停下脚步,朗声开口,声音中带着灼热的气息:
“离火神宫,恭贺贵宗开山大典。”
他话锋一转:“然,闻贵宗以‘无极’为名,想必道法通天。我神宫不才,欲借大典之机,与贵宗‘友好交流’一二——”
话音未落,他身后的十二名赤甲弟子齐齐踏前一步!
十二道火焰气息冲天而起,在虚空中交织成一尊百丈高的火焰神将虚影!神将手持烈焰长戈,双目喷火,虽只是气息凝聚的虚影,却已让周围温度骤升,许多草木开始自燃!
“此为‘离火战阵’。”赤袍老者负手而立,眼中闪过一丝傲然,“请贵宗——指教。”
这是赤裸裸的挑衅。
在开山大典的山门前,以战阵“请教”,无论输赢,都是对主家的极大不敬。
林芷韵眼中寒光一闪,正要开口,却被一个平静的声音打断了。
“离火战阵?”
风无极不知何时已出现在山门之上,白衣飘飘,负手而立。他看都没看那尊火焰神将虚影,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
“火候太差。”
话音落下的瞬间——
那尊气势汹汹的火焰神将虚影,突然凝滞。
不是消散,不是崩溃,而是如同被冻结在琥珀中的飞虫,所有的火焰、所有的气息、所有的道纹,全部凝固在半空。
然后,开始……逆流。
火焰不再升腾,反而向内坍缩;气息不再扩散,反而倒灌回十二名赤甲弟子体内;道纹不再流转,反而寸寸断裂!
“噗——!”
十二名赤甲弟子齐齐喷血,脸色煞白,踉跄后退,气息瞬间萎靡了大半。
他们惊恐地发现,自己苦修数百年的离火真元,此刻竟如脱缰野马般在体内乱窜,根本不听使唤!
赤袍老者脸色剧变,正要出手镇压,却发现自己周身的火焰法则也出现了紊乱的迹象!
这……这是什么手段?!
一言,破一阵?
风无极依旧站在那里,神色平淡如常,仿佛刚才只是随手拂去了一片落叶。
他看向赤袍老者,语气平静:
“离火神宫的心意,本座领了。”
“不过这等粗浅阵法,以后还是不要拿出来献丑了。”
“请入山吧。”
赤袍老者脸色青白交加,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他身后的十二名弟子已经瘫软在地,离火战阵被破的反噬,至少要调养三年才能恢复。
但更让他心惊的是,对方甚至没有动用任何神通,只是说了一句话……
一句话啊!
赤袍老者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心中的惊骇,拱手道:“……多谢道友……指教。”
他带着弟子狼狈入山,再不敢有半分傲气。
山门前,一片寂静。
冰魄圣殿的三位女修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凝重。
万法书院的儒雅中年默默合上了手中的书卷。
青玄世家的青衣公子,按在剑匣上的手,缓缓松开了。
他们都明白了一件事——
这个风无极,比他们想象的,要可怕得多。
然而就在这时,异变再生。
巳时将至。
山门前的地面,突然毫无征兆地开始……生长。
不是草木,不是鲜花,而是无数细密的、半透明的丝线。这些丝线从地底钻出,以极快的速度蔓延、交织,眨眼间便覆盖了方圆百丈的地面,并且还在不断向四周扩散!
丝线所过之处,虚空开始扭曲,光线开始折射,连修士的神识都被干扰、扭曲!
“这是……‘心障蛛网’?!”有见识广博的宾客失声惊呼,“天机迷城的困心大阵!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话音未落,那些丝线已经蔓延到了宾客脚下!
几名修为较弱的宾客被丝线触及的瞬间,眼神便陷入迷茫,呆立原地,仿佛陷入了某种幻境。
林芷韵脸色微变。
第二处劫数节点——巳时正的问心试炼,竟然以这种方式提前降临了!
而且,这不是正常的试炼阵法,而是被人恶意篡改、放大了百倍的困心杀阵!
一旦让蛛网完全展开,在场大半宾客都将陷入心障幻境,轻则道心受损,重则神魂崩散!
“哈哈哈——!”
虚空深处传来一阵癫狂的大笑:
“风无极!老夫这份‘贺礼’,你可还满意?!”
是机老人的声音,却充满了恶意与戏谑:
“你不是能破我的‘三千本我镜’吗?那就破了这‘心障蛛网’给老夫看看!”
“破不了的话——今天这开山大典,就改成‘葬心大典’吧!”
笑声在虚空中回荡。
山门前,蛛网已经蔓延过半,越来越多宾客陷入迷茫。
林芷韵咬牙,正要催动宗主令强行启动护宗大阵,却被风无极抬手制止了。
“不必。”
风无极看着脚下蔓延的蛛网,神色依旧平静。
他甚至没有去看虚空深处机老人声音传来的方向,只是轻轻抬起右脚,然后——
踩了下去。
不是跺脚,不是践踏,只是一个再平常不过的、踏步向前的动作。
右脚落地的瞬间。
嗡——
一声低沉到几乎听不见的轻鸣,以他的脚尖为中心,悄然扩散开来。
那声音很轻,轻得像风吹过树叶,像水滴落入深潭。
但就是这一声轻鸣,让所有蔓延的蛛网——
全部静止了。
不是破碎,不是消散,而是如同被按下了暂停键的画面,所有的蔓延、所有的扭曲、所有的干扰,全部定格在那一刻。
然后,开始……褪色。
从风无极的脚尖开始,半透明的蛛网迅速失去光泽,变得灰白、暗淡,最终化为飞灰,随风飘散。
百丈蛛网,一息尽灭。
那些陷入迷茫的宾客,眼神瞬间恢复清明,茫然四顾,完全不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
虚空深处,机老人的笑声戛然而止。
取而代之的,是一声难以置信的惊呼:
“你……你竟然……踩碎了因果?!”
风无极终于抬头,望向虚空某处,语气平淡:
“机老人,玩笑开得有点大了。”
“下次再这样——”
“我就去天机迷城,拆了你的棋盘。”
虚空沉寂了三息。
然后传来机老人悻悻的声音:
“算你狠……”
“老夫……不玩了。”
声音散去,虚空恢复平静。
山门前,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宾客,包括那些古老势力的代表,此刻都呆呆地看着风无极,眼神中充满了敬畏,甚至……恐惧。
一言破战阵。
一脚碎因果。
这到底是什么境界?!
风无极却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转身看向林芷韵,语气依旧平淡:
“时辰差不多了。”
“开始问心试炼吧。”
林芷韵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震撼,躬身道:“是。”
她转身,面向山门外聚集的数千名前来拜师的修士,朗声开口:
“无极仙宗开山大典,问心试炼——”
“正式开始!”
声音传遍山野。
而山门之上,风无极负手而立,白衣在晨风中微微飘动。
他看向远方天际,眼神深邃。
巳时正的劫,已过。
那么午时末的最后一劫……
又会是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