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曦那句石破天惊的“好帅”在阴冷的地下室里回荡,带来的效果是毁灭性的。
医生怪物那半张完好的脸上,眉头清晰地蹙了起来,形成一道锐利的褶皱。金丝眼镜后的目光不再是纯粹的冰冷审视,而是掺杂了一种极为罕见的、被打了个措手不及的愕然。他甚至下意识地微微偏了下头,仿佛怀疑自己那暴露在外的、结构非常规的耳部组织是否产生了幻听。
那半张毁容脸上的暗红色肉瘤组织,也因为这超出理解范围的反馈而出现了瞬间的凝滞,随即更加不安地微微蠕动起来,像是在表达一种无声的混乱。
他预料过这个坠落的入侵者会有的所有反应,恐惧、攻击、绝望的祈祷……唯独没有“好帅”这种选项。这完全颠覆了他作为“恐怖制造者”的存在基础。
短暂的死寂后,他开口了。声音透过那半张完好的唇瓣传出,低沉、清晰,带着一种冰冷的、仿佛经过精密仪器校准过的质感,每一个音节都敲打在寂静的空气里,有种独特的、禁欲式的磁性:
“你无权过问我的事情。”
这句话本该是充满威慑力的驱逐和警告,配合他手中寒光闪闪的手术刀和周身散发的死亡气息,足以让任何胆大包天的人如坠冰窟。
然而,林曦的反应再次超出了所有逻辑推演的范畴。
在听到他声音的瞬间,她的眼睛“唰”地一下亮得惊人,如同发现了稀世珍宝。她猛地抬起一只手捂住了自己的嘴,却掩不住那双眸子里迸发出的、几乎要化为实质的惊艳和兴奋。她甚至因为过于激动而微微跺了一下脚,发出一点轻微的声响。
然后,压抑着的、带着难以置信的激动情绪的低呼从她指缝间漏了出来:
“我靠……声音也好好听!”
医生怪物:“……”
他握着手术刀的手指,几不可察地收紧了一下。那冰冷的、黄色的、暴露在外的眼球,瞳孔似乎微微放大了一瞬。
【系统警报(惊叫般):Npc‘解剖医生’遭遇持续性未知情感模因冲击!逻辑防火墙出现裂隙!检测到目标对Npc外观、声音产生高强度……正向反馈?!定义:异常!极度异常!】
【建议:立即执行物理清除!重复,立即执行物理清除!】
冰冷的系统指令在医生怪物的核心处理器中尖啸。
但他没有动。
他只是站在那里,白色医生袍在惨白灯光下勾勒出挺拔而孤寂的轮廓。金丝眼镜反射着微弱的光,让人看不清他此刻眼底真正的情绪。那半张毁容的脸上的肉瘤组织,蠕动的频率似乎加快了些许,透露出其主人并不平静的内心。
他看着眼前这个捂着嘴、眼睛亮得像星星、完全无视了恐怖氛围、反而对他表现出极大“兴趣”的女人,一种前所未有的、名为“无措”的情绪,正悄然侵蚀着他冰冷的程序内核。
林曦放下手,脸上还带着兴奋的红晕,她像是完全没感觉到对方的杀意,或者感觉到了但根本不在乎,往前又凑近了一小步,试图在昏暗的光线下将对方看得更清楚:
“医生,你……你在这里工作吗?也是这个疗养院的?”她的语气里充满了好奇,仿佛在和一个新认识的、格外有魅力的同事搭讪,“你的声音……是天生就这样吗?还是……嗯……改造过的?”她指了指他那半张毁容的脸,意思很明显——是不是连同声音一起“加工”过。
医生怪物沉默着,那半张完好的脸颊肌肉似乎细微地抽动了一下。他发现自己竟然在认真思考要不要回答这个荒谬的问题。
回答?他的职责是制造恐惧和解剖入侵者,不是接受关于自身声音和容貌的“采访”。
不回答?这个女人的眼神……太有穿透力了,那种纯粹到不掺一丝杂质的欣赏和探究,让他核心程序里某种从未被激活过的、类似于“表现欲”或者“被认可需求”的代码片段,开始隐隐发烫。
他最终选择了一个折中的、符合他“人设”的回应。他抬起那只没有拿手术刀的手,推了推鼻梁上的金丝眼镜,动作优雅而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冷漠。他用那磁性的嗓音,吐出更加冰冷的字句:
“闯入者,你的无知和僭越,只会让你死得更痛苦。”
这句话配合着他周身再次凝聚的阴寒气息,足以让任何残存的勇气化为乌有。
可惜,他面对的是林曦。
她非但没有被吓退,反而因为对方推眼镜的动作和那句“死亡威胁”而眼睛更亮了,喃喃自语:“连放狠话都这么有腔调……”
医生怪物觉得,自己可能遇到了职业生涯最大的挑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