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扎西德勒!”老喇嘛口宣佛号,声音洪亮,在院中回荡。
“贡布活佛!”土登少爷一眼就认出了来人,顿时欣喜万分,连忙迎了上去,点头哈腰地说道,“活佛吉祥!您要为我做主啊!”
贡布活佛是本地最德高望重的活佛,在藏民中拥有极高的威望,连土司老爷都要敬他三分。土登少爷本想搬土司老爷来压李老爷,却没想到请来了贡布活佛,真是意外之喜。
土登少爷径直走到贡布活佛面前,双手合十,微微躬身行礼:“扎西德勒。”
土登顿时大惊失色。他虽然嚣张跋扈,但也知道活佛在藏民心中的地位,那是神一般的存在,谁敢得罪活佛,那就是自寻死路!
“这……这怎么可能?”土登少爷不敢置信地问道:“李老爷不过是刚从成都搬来的,怎么可能会和活佛扯上关系?”
“你懂什么?!”一个丫鬟恨铁不成钢地瞪了土登少爷一眼,说道:“我告诉你,李家寨的李老爷,曾经救过活佛的性命,谁要是敢动李家寨一根汗毛,就等于是在挑战活佛的权威!”
“这……”土登少爷听得目瞪口呆,半晌说不出话来。
贡布活佛慈眉善目地笑了笑:“老衲今日前来,是想化解一场误会。”说着,他转向土登少爷,语气变得严肃起来:“嘉拉土登,你带这么多人围着李老爷的家,成何体统?”
土登少爷愣了一下,没想到贡布活佛一上来就帮着李老爷说话,顿时有些慌了:“活佛,我……我……”
“你什么你!”贡布活佛轻斥一声,“你身为大锅庄之子,不好好在家,却跑到这里来撒野,丢人现眼!”
土登少爷被骂得狗血淋头,却敢怒不敢言,只得低下头,低声说道:“活佛教训的是,我知错了。”
“知道错了就好。”贡布活佛点点头:“还不快带着你的人回去!”土登于是撤兵回家。
巍峨的雪山在阳光下闪耀着圣洁的光芒,山脚下,依若仙女整理了一下略显朴素的藏袍,这身粗布麻衣穿在她身上,却掩盖不住她天生丽质。今日,她并非以仙女身份示人,而是一个普通的藏族家丁,陪同在她身旁的,是威严的山神阿爸,他们此行的目的地,是嘉拉家的锅庄。
“阿爸,你说嘉拉老爷会同意我们的婚事吗?”依若仙女清澈的眸子里闪过一丝担忧,纤细的手指不安地绞着衣角。
“你可是仙女,菩萨都答应的事,还能有错?再说了,你张大哥一表人才,配我们家的仙女绰绰有余。”山神阿爸慈祥地笑着,安慰着女儿。
嘉拉家的碉楼在午后的阳光下,像一块巨大的酥油奶块,散发着混杂着酥油香和汗臭的复杂气息。张大哥赤裸着上身,挥汗如雨地铡着干草,古铜色的肌肤在阳光下闪着油亮的光泽。
“臭小子!力气都用到哪儿去了?这草是喂猪的吗?!”土登肥胖的身躯像一堵墙,突然出现在门口,肥厚的嘴唇里喷出一连串的咒骂,“动作快点!天黑前要把草料都铡完,不然今晚就别吃饭了!”
张大哥咬紧牙关,一言不发,只是手上的动作更快了,铡刀上下翻飞,仿佛要将心中的愤懑都发泄出来。他从小农奴,实际上和家畜无异,干着最累的活,吃着最差的食,稍有差池,就会招来一顿毒打。
“洛绒,你又在偷懒!”一个尖利的声音从碉楼上传来,张大哥不用抬头也知道,嘉拉土登。
张大哥充耳不闻,继续埋头苦干。他知道,和这种人计较,只会让自己更加难受。
“喂!说你呢,聋了吗?”土登踩着高高的藏靴,扭着水蛇腰,从楼上走了下来:“你看你,脏兮兮的,像头牦牛一样!难怪李家小姐看不上你!”
听到“李家小姐”几个字,张大哥的手顿了顿,一颗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猛地攥紧。李家小姐,李依若,那个如同雪山上格桑花般纯洁美丽的姑娘,是嘉拉老爷为他定下的未婚妻。
“怎么?心疼了?我告诉你,就你这样的,给李家小姐提鞋都不配!”土登看到张大哥的反应,得意地笑了起来,“我劝你啊,还是死了这条心吧!乖乖地给我当牛做马,说不定我心情好了,还能赏你一口吃的!”
张大哥猛地站起身,将手中的铡刀狠狠地扔在地上,发出“哐当”一声巨响。他再也无法忍受这种屈辱,他要反抗,他要改变自己的命运!
“你……你想干什么?!”土登被张大哥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一跳,向后退了几步,色厉内荏地叫嚣道:“你别乱来啊!我可是你主子!”
张大哥没有说话,只是直视着土登,眼神中充满了愤怒和决绝,仿佛一头被激怒的野兽。
嘉拉家的锅庄依山而建,气势恢宏,院子里热闹非凡,显然是在为土登的婚事张罗。依若仙女和山神阿爸刚踏入院门,就被嘉拉老爷的管家阿旺迎进了客厅。
嘉拉老爷身材魁梧,不怒自威,他上下打量着眼前这对“父女”,眼中透着一丝疑惑:“两位是?”
“嘉拉老爷,我们是来替张家小子说亲的。”山神阿爸开门见山。
“张家小子?哪个张家小子?”嘉拉老爷眉头一皱,显然对这个名字毫无印象。
“就是那个在您家放牛的张洛绒啊!”依若仙女抢着说道,生怕山神阿爸说出什么不得体的话来。
“哦,你说那个野种啊!”嘉拉老爷语气中充满了不屑,“他一个低贱的农奴,也想娶你的女儿?真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听到“野种”二字,依若仙女心中一紧,她偷偷瞥了一眼山神阿爸,只见他双拳紧握,青筋暴起,显然是在极力克制着自己的怒火。
“嘉拉老爷,话可不能这么说,张家小子虽然出身卑微,但他勤劳勇敢,为人正直,配我的女儿绰绰有余。”山神阿爸压低了声音,尽量使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平静。
“李老爷,你家姑娘亲口答应我,择日与我儿嘉拉土登成亲,这聘礼都送府上去了,怎么突然变成向农奴提媒了呢?我们嘉拉大锅庄在打箭炉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如此戏弄我们,别说我儿不干,我和老爷也不答应。”德吉央宗夫人顿了顿,尽量让自己一边占理。
“是啊,明明是犬子的娘子,怎么突然又改成农奴的妻子了呢,这也太荒唐了吧!”嘉拉老爷随即也附和道。
“嘉拉老爷,德吉夫人,听老夫把话说完,不是我家小女背信弃义,也不是老夫故意为难你们,而是你们家少爷实在不成体统。他派了一帮家丁包围了我们李家寨,还不让我家小女出门,要不是我让活佛出面解决,他还指不定闹出什么事情来,他还跑进后花园,偷看我家丫鬟洗澡,想要调戏于她呢!这事不光小女不同意,连老夫也忍无可忍了。”
李老爷旁边由李依若假扮的小厮也说:“小人听到丫鬟的喊叫声,就跑到后院看到土登少爷还想轻薄我家丫鬟呢。”
“你们说的是真的?”嘉拉老两口齐声问。
“当然是真的。”小厮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