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拉锅庄终日弥漫着酥油茶的香气和马帮的铃铛声,嘉拉老爷此刻却一肚子火气,他那宝贝儿子土登,正斜躺在铺着虎皮的躺椅上,手里捏着一串蜜饯,吃得满嘴流蜜。
“你这混账东西!”嘉拉老爷胡子气得一翘一翘的:“木雅土司好不容易把这管理马帮的差事给了你,你倒好,就知道游手好闲!”
土登懒洋洋地翻了个身,含糊不清地说:“爹,这赶马多累啊,风吹日晒的,哪有这蜜饯好吃?再说了,那些个臭烘烘的马有什么好管的,整天就知道拉屎拉尿。”
“你……”嘉拉老爷气得一口气差点没上来:“你知不知道这马帮意味着什么?意味着白花花的银子!木雅土司说了,咱们嘉拉家只要管好了这马帮,以后这茶叶、药材的生意,就由咱们一家说了算!”
“阿爸,您就别操心了,我自有打算。”土登漫不经心地掏了掏耳朵:“这打箭炉,谁不知道我土登的名号?想要赚钱,还不容易?”
嘉拉老爷恨铁不成钢地瞪着儿子,他知道,指望土登这败家玩意儿,还不如指望天上掉金子。他无奈地叹了口气,这木雅土司也是的,怎么就把这么重要的差事交给了他那不争气的儿子!
此时,木雅土司和土司太太来到嘉拉锅庄家视察马帮的运输,木雅土司和土司太太的到来,让嘉拉老爷原本就阴沉的脸色更加难看。他强颜欢笑地迎上前去,点头哈腰地打着招呼:“土司头人,土司太太,您二位大驾光临,真是蓬荜生辉啊!”
木雅土司身材魁梧,不怒自威,他摆摆手,示意嘉拉老爷不必多礼,径直走到院中,目光扫过那些膘肥体壮的马匹,满意地点点头:“嘉拉啊,你这马养得不错,看来你对马帮的事没少上心啊!”
“哪里哪里,这都是托了土司头人的福啊!”嘉拉老爷赔着笑脸,心里却暗暗叫苦,这马帮的事,他哪里插得上手,还不是全靠那些老实的农奴们在操持。
“既然如此,那我就放心了。”木雅土司说着,转头看向一旁的土登,语气严厉了几分:“土登,从今天起,这马帮的事就交给你了,你可要好好干,别辜负了我对你的期望!”
土登不情不愿地从躺椅上爬起来,漫不经心地应了一声:“我又不想干这个,我阿爸非得让我来管理马帮,哎,真是没事找事。”
嘉拉老爷一听这话,吓得冷汗都下来了,连忙低声呵斥道:“你这混账东西,怎么跟土司头人说话呢!”
木雅土司倒也不恼,只是意味深长地看了土登一眼,又转头对嘉拉老爷说:“嘉拉啊,年轻人嘛,有点脾气是正常的,你也不必太过苛责。只是这马帮的事,关系重大,马虎不得,你还是得好好教导才是啊!”
“知道了。”土登不耐烦地翻了个白眼,心里却在盘算着,等会儿怎么溜出去找乐子。
木雅土司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心中暗暗摇头,这嘉拉家的少爷,真是不成器,看来这马帮的事,还得另寻他人。
这时,土司太太的目光落在了正在马厩里忙碌的张大哥身上,她注意到,张大哥额头上的红色胎记,和她那遗弃在瓦泽乡的孩子一模一样。
“等等!”土司太太突然出声,快步走到张大哥面前,仔细地端详着他的脸,眼神中充满了难以置信。
张大哥被土司太太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一跳,他放下手中的草料,不知所措地看着她:“土司太太,您……您这是……”
“你叫什么名字?”土司太太的声音微微颤抖,眼中泛起了泪光。
“我……我叫洛绒,现在大家叫我张洛绒。”张大哥愣愣地回答道。
“你为什么姓张?”土司太太喃喃自语问道。
“我……”张大哥犹豫了一下,似乎在回忆着什么痛苦的过往,“我也不知道我姓什么,打小就是个孤儿,是格桑老阿妈在路边捡到我的。”
土司太太心头一震,呼吸都急促了几分,难道……难道他真是……当年土司太太和成都府的张老爷有过一段露水情缘,难道……她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脸上却不动声色,只是干咳了两声。
张大哥看到土司太太这副模样,以为是自己说错了什么话,连忙解释道:“土司太太,我,我不是故意要隐瞒身世的,只是……只是我确实不知道……”
“你继续说,你是在哪里被捡到的?你还记得些什么?” 土司太太急切地问道,她多希望眼前的这个年轻人,就是她当年狠心抛弃的孩子。
“我听格桑老阿妈临终前说,她是在去瓦泽乡的路上捡到我的,当时我还是个婴儿,被裹在一个破旧的襁褓里,襁褓里只有一块写着“张”字的布条,别的什么都没有。”张大哥回忆道,“格桑老阿妈心地善良,就把我带回了嘉拉锅庄家,把我抚养长大,还给我取名叫洛绒。”
“张……真的是张……” 土司太太心里想着,泪水已经模糊了双眼,但是始终将泪水忍着,不让别人发现,故作什么事情也没发生过。